陳驪呆坐在火堆旁，神情恍惚。火光照在他臉上，映出深深的陰影。他在鳴城等了這么久，就是為了等到蘇嫣他們。可如今，卻只換來一場空。

夜色漸深，寒風呼嘯。營地里的火光搖曳，映照著每個人沉默的面容。陳驪望著跳動的火焰，仿佛看到了那個血色的夜晚，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親人。

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道觀身份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這塊牌子救了他的命，卻無法撫平他心中的傷痛。

蘇嫣悄悄觀察著陳驪的反應。她能理解他的痛苦和憤怒，但現在確實不是報仇的時候。她只希望朱大哥能明白這一點。

莫正德默默地添了些柴火，火焰騰地竄高，照亮了四周的黑暗。營地里的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說話。

陳驪突然站起身，向營地外走去。

“陳大哥，你去哪？”蘇嫣連忙問道。

“我...我去方便一下。”陳驪的聲音有些沙啞。

莫正德警惕地看著他的背影，手按在刀柄上。蘇嫣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跟去。

陳驪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篝火繼續燃燒，發出輕微的噼啪聲，像是在訴說著什么。

寒風呼嘯，雪花紛飛，天地間一片蒼茫。

陳驪站在帳篷外，雙手緊握，眼中滿是懇求。他的身形在風雪中顯得格外單薄，臉上的傷痕在寒風中隱隱作痛。積雪在他的肩頭堆積，卻渾然不覺。

“蘇姑娘，求你教我武功。我...我一定要為父母報仇！”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眼中閃爍著復仇的火焰。

蘇嫣正要開口，身后突然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叔叔，想報仇就自己去報呀。”

小小的身影裹在厚重的棉衣里，像個圓滾滾的粽子，正是蘇祈。她踩著小碎步，一邊走一邊繼續說道：“你看六谷哥哥，他也要報仇，每天都在練功夫，等他厲害了就能殺仇人了。”

蘇嫣轉身，看著妹妹紅撲撲的小臉，眉頭微皺：“調皮鬼，外面這么冷，怎么突然出現在這里？”她蹲下身，握住妹妹冰涼的小手，輕輕搓揉著。

“姐姐還不是一樣？”蘇祈撅著小嘴，一臉不滿，“在外面陪他說這么久，秀兒都心疼死了。你看，姐姐的手都凍紅了。”

陳驪面露愧色，正欲告辭，莫正德卻從帳篷里走出來，攔住了他：“陳大哥，天色已晚，今晚就在這歇息吧，明日再做打算。”

“是啊，這荒郊野外的，萬一出了事都沒人知道。”莫志剛也跟著走出來幫腔道，“再說這風雪這么大，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

陳驪站在原地躊躇，目光在眾人臉上逡巡。去年在雁縣時的情誼涌上心頭，莫家人待他不薄，這份恩情他一直記在心里。

“那...那就叨擾了。”他最終點頭應下。

帳篷里已經睡了莫遠山、莫正德和韓六禾。陳驪找了個角落躺下，但輾轉難眠。仇恨如附骨之疽，每每想起父母慘死的場景，心如刀絞。

次日清晨，積雪反射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眾人早早起身，準備繼續趕路。

陳驪正要告別，蘇嫣卻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遞給他。

“這是...”陳驪接過冊子，疑惑地翻開。

“太乙架，咱們家傳的基本功夫。”蘇嫣語氣平淡，“雖然不是什么高深武學，但勝在實用。學會了，或許能幫你手刃仇人。”

陳驪的手微微發抖，聲音哽咽：“這...這太貴重了，我該如何報答？”

“在鳳城時你待我不薄，這就當還你人情。”蘇嫣目光深邃，“不過要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沒有足夠實力前，莫要輕舉妄動。”

“多謝顧女俠大恩！”陳驪雙手緊握冊子，熱淚盈眶，“等我報了仇，定當重謝！”

莫梨花站在一旁，看著女兒如此輕易將家傳功法送人，眉頭緊蹙。她張了張嘴，終是沒說出話來。

蘇嫣察覺到母親的擔憂，輕聲解釋：“娘，江湖路遠，多個朋友多條路。再說這太乙架也不是什么秘傳絕學。”

陳驪小心翼翼將功法藏入懷中，向眾人深深一揖，轉身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眾人收拾行裝，繼續趕路。融雪的泥濘讓行程變得異常艱難，板車的輪子時不時陷入泥中，需要幾個人合力才能拔出。

正午時分，雪停了，太陽若隱若現。寒風卻更加凜冽，仿佛要鉆進骨頭里。

“這天氣真怪，不下雪反而更冷了。”陳婉晴緊了緊身上的棉衣，搓著發紅的手指。

青柔柔解釋道：“融雪時節就是這樣，等雪化完就會暖和了。我在北方住過幾年，最怕這個時候了。”

果然第二天，溫度漸漸回暖起來。積雪漸漸消融，露出下面泥濘的道路。

“姐姐，還要走多久啊？”蘇祈踩著木屐，小心翼翼地避開水坑。她的裙角已經沾滿了泥水，但仍然保持著樂觀的心情。

蘇嫣取出輿圖仔細查看：“按這個速度，戌時應該能到清河縣。”

“太好了，今晚不用睡野外了！”蘇祈歡呼雀躍，蹦蹦跳跳地往前跑。

“小心點！”莫梨花連忙喊道，“地上滑，別摔著。”

莫遠山卻皺眉道：“戌時怕是進不了城。這清河縣治安嚴格，宵禁時分城門是不開的。”

“無妨，實在不行就在城墻下扎營。”蘇嫣安慰道，“總比在野外強。”

融雪后的道路泥濘難行，眾人比預計晚了一個時辰才到清河縣。高大的城墻巍然聳立，城門緊閉。夜幕低垂，只有城墻上的火把散發著昏黃的光芒。

“要不我去喊門，給點銀子...”莫遠山提議，話還沒說完，就被城墻上的呵斥聲打斷。

“何人在此？速速離去，否則弓箭伺候！”守城士兵的聲音中帶著警告。

莫遠山連忙應聲：“官爺息怒，我們這就走！”

蘇嫣推著板車來到城墻一側較為平整的地方：“就在這歇息吧。這里背風，地勢也高，不會積水。”

她暗自思忖：“宵禁期間不開城門，說明這清河縣治理得當。明日進城后倒要看看這里是何光景。”

莫志剛放下板車，活動著酸痛的肩膀。一天的勞頓讓他渾身疲憊，但看到眾人平安，心中也是欣慰。

蘇祈蹲在莫志剛身邊，小手笨拙地給小舅舅按摩：“小舅舅，這樣舒服嗎？”

莫志剛失笑，將小丫頭抱起：“你走了一天不累嗎？給老舅揉捏放松一下。來，舅舅給你揉揉腿。”

夜色漸深，營地里升起裊裊炊煙。莫梨花和青柔柔忙著準備晚飯，香氣四溢。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更顯得這荒郊野外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