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小，帳篷外傳來腳步聲。莫正德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找到個山洞！離這兒不遠，能容下咱們所有人。”

“山洞在哪個方向？”蘇嫣急忙問道。

“往西走約莫一刻鐘的路程。”莫正德指著一個方向，“洞口有些隱蔽，但里面很干燥，還有些枯枝。”

蘇嫣點點頭：“那我們趕緊過去吧，天快黑了。”

眾人收拾好簡單的行李，由莫正德帶路向山洞進發。路上，蘇嫣讓大家撿拾一些干樹枝，準備生火取暖。

山洞確實如莫正德所說，雖然洞口被藤蔓遮掩，但內部空間寬敞，地面也較為平整。最重要的是，這里能避風遮雨，比油布帳篷強多了。

“先生個火。”蘇嫣說著，從懷里掏出火折子。這是她一直隨身攜帶的，防患未然。

很快，一堆篝火在山洞中央燃起，驅散了潮濕與寒冷。眾人圍坐在火堆旁，總算松了口氣。

“阿嫣。”莫遠山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開口問道，“你是怎么知道城門會......”

蘇嫣沉默片刻，輕聲說：“我昨晚做了個夢。”

這個解釋顯然無法讓人信服，但現在也沒人追問。經歷了今天的事，所有人都心有余悸。若不是蘇嫣的提醒，他們可能已經......

雨水淅淅瀝瀝地下著，天色漸暗。山間的霧氣越來越重，將遠處的景色籠罩得朦朦朧朧，仿佛一層薄紗輕輕籠罩著整個山林。

蘇嫣站在山洞口，望著外面搖曳的樹影，眉頭微蹙。風吹過樹梢，發出“嘩嘩”的聲響，遠遠望去，那些枝椏像是張牙舞爪的妖魔，在暮色中起舞。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草木的氣息，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腐朽味道。

“阿嫣，這雨一直下個不停，我們...要不要回去？”莫志剛搓著手，聲音里帶著幾分猶豫。他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浸透，貼在身上，顯得格外狼狽。

蘇嫣轉過頭，看著這個年輕的舅舅。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卻顯得有些畏縮。她輕聲道：“小舅，安州那邊或許沒下雨，但就算回去又能如何？干旱已經持續那么久，田地顆粒無收，朝廷遲遲不發放賑災糧。”

她頓了頓，目光投向遠方模糊的山影，“我們不得不踏上云州尋找生機。”

莫志剛別過臉去，眼眶微紅。他知道外甥女說得對，可想到要離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鄉，心中還是難以平靜。

火堆旁，莫遠山往里添了根木柴，火光映照著他滄桑的面容，深深的皺紋里刻滿了歲月的痕跡。木柴被火舌舔舐，發出輕微的噼啪聲，一串火星隨著他的動作跳躍而起。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想，自己當初跟著那個江湖客學了些本事，本以為能保護一家人平安。可當他看到那些死在城門下的災民時，才明白在官兵的刀槍面前，自己那點功夫根本不夠看。

他的目光落在外孫女身上，心中稍安。阿嫣從小就聰慧過人，兩歲識字，三歲能背誦課文，觀察入微。這些年來，但凡遇到什么難事，都是這個小丫頭想辦法解決的。

洞內，莫正德和莫志剛正忙著燒水。這山洞里居然有現成的柴火，雖然有些潮濕，但總算能用。火堆上架著一口黑鍋，水汽裊裊升起，在昏暗的洞內形成一道朦朧的簾幕。

姐姐身懷六甲，兩個外甥女還特別幼小，淋了雨總得喝點熱水暖暖身子。莫母將幾片生姜丟進鍋里，姜味很快在洞內彌漫開來。

等水開后，莫母將姜湯分給眾人。熱氣騰騰的姜湯下肚，辛辣的味道嗆得眾人直掉眼淚，但身子卻暖和了起來。

蘇嫣和莫母忙著將淋濕的衣物、被褥在火堆旁晾開。潮濕的布料散發著淡淡的霉味，但沒人在意這些。能有個避雨的地方，已經是老天開眼了。

莫遠山則小心翼翼地擦拭那塊值三百文錢的油布，這可是能買三十斤糧食的寶貝。他的動作極其輕柔，仿佛在擦拭什么稀世珍寶。

“阿嫣，”莫遠山收好油布，目光落在外孫女身上，“明天要是雨停了，我們就動身？”

蘇嫣搖搖頭，她的目光透著遠超年齡的深邃：“再等等。”

她走到洞口，望著外面朦朧的雨幕。那些進不了濟州的災民，現在應該還在驚魂未定。如果他們現在出發，雖然能搶占先機，但路上的風險太大。沒有大隊人馬的庇護，野獸和匪徒都是威脅。

她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眾人都覺得有理。莫遠山欣慰地看著外孫女，這個小丫頭，總是能想得比別人更周到。

夜深了，除了輪流守夜的兩個舅舅，其他人都在火堆旁睡去。火光映照著他們疲憊的面容，不時有人在夢中輕聲囈語。

莫母總是在卯時就醒來，好讓守后半夜的兒子多睡會。她輕手輕腳地起身，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家人。

第二天一早，雨還在下。蘇嫣站在洞口，小臉皺成一團。沒有雨具，他們不能趕路，可糧食所剩無幾，得想辦法找些吃的。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外公手邊的油布上，眼睛一亮。

“外公，能借我用下油布嗎？我和大舅得出去想辦法弄點吃的。”她輕聲問道，生怕打擾到還在休息的人。

莫遠山板著臉：“借什么借，要用就用，咱們是一家人。”說著，他將油布遞給外孫女，眼中滿是疼愛。

蘇嫣接過油布，笑靨如花：“謝謝外公！”

莫梨花將油布仔細地裹在女兒身上，僅僅露出一張瘦弱的臉龐。她的動作很輕柔，卻透著母親特有的固執。

“娘，”蘇嫣哭笑不得，“這樣我怎么走路啊？”

正說著，山洞外隱約響起細微的腳步聲。眾人立刻警惕起來，莫正德、莫志剛和蘇嫣擋在前面。洞外的雨聲中，夾雜著急促的喘息聲。

“老伯，我是孫家村的孫銘啊！”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哀求，“我婆娘發燒了，求您讓我們進去避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