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屋內回蕩。

青柔柔冷冷地看著捂著臉的陳婉晴，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威嚴：“二嫂，既然二哥已經不在人世，讓我代替他好好教訓教訓你。六谷是韓家長房長孫，以后韓家就靠他撐門立戶。你若再敢說這種話，就別怪六谷把你趕出韓家。”

陳婉晴臉上火辣辣的疼，心里卻是一片冰涼。她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靠在墻邊，像是一只受傷的野獸。在梁國，女子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她現在夫死子亡，想在韓家立足，就只能依靠侄子。若是被趕出去，一個寡婦又能去哪里？

屋內的氣氛頓時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陳婉晴縮在角落里抽泣，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卻無人理會。韓芷若想去安慰，卻被韓六谷一把拉住。韓六禾看了看自己娘親，見她搖頭，也轉過身去。

蘇嫣更不會去勸。她太了解陳婉晴這種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若不是看在韓松的面子，她根本懶得搭理。這樣的人，給她一分顏色，她就想開染坊。

“青嬸，六谷，收拾東西，準備出發。”蘇嫣看了看天色說道。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道光影。

青柔柔將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起陳德峻派人送糧的事。原來他給的銀子不少，糧食先是全拿走了，后來又送回來一部分，卻沒要回銀子。說這話時，青柔柔的眉頭緊鎖，顯然也察覺到了其中的蹊蹺。

“別擔心，他們不要銀子就留著。”蘇嫣輕聲說道，心里卻明白這老狐貍的打算。送回韓家的糧食，卻一粒都沒還給自己家，這分明是在逼她入伍。

“嫣兒，咱們是不是得跟趙將軍的部隊一起撤離？”青柔柔送她到門口，小聲問道。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擔憂，顯然是怕路上會遇到危險。

蘇嫣點點頭，正要說話，卻見趙煜帶著兩個人走了過來。一個是快四十歲的中年婦女，面容溫婉，眉宇間帶著幾分愁緒；另一個是扎著小辮的女孩，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怯生生地躲在婦人身后。

蘇嫣揉了揉太陽穴，突如其來的頭疼讓她皺起眉頭。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她需要一點時間來理清思路。

“你不舒服？”趙煜關切地問，聲音里帶著幾分擔憂。

“沒事，說吧，什么事？”蘇嫣強打起精神，直視著趙煜的眼睛。

“全河讓我把他母親和妹妹送來。”趙煜遞過一個油布包，“這是路引和銀票。”

“他...情況如何？”蘇嫣猶豫著問。這個問題在她心里盤旋許久，卻一直不敢問出口。

“不太好。”趙煜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痛惜，“劉智雖然能救他，但過程很痛苦。”

蘇嫣不再多問，怕顯得像在盼著他死似的。她轉向林氏和全玉華，露出溫和的笑容：“林嬸，玉華姐姐，請跟我來。”

一路上，蘇嫣和林氏聊了很多。從只言片語中，她漸漸拼湊出一些信息。“林”這個姓氏很少見，讓她想起云城那個叫林泉雀的小乞丐。全河說過他娘是林府出身，想必不是普通人家。

林氏說起織布時，眼中閃過一絲懷念，那神情讓蘇嫣若有所思。“林府”很可能是織造世家，這個發現讓她心中一動。倘若自己的推測沒錯，護送她們回府時，或許可以請教如何用苧麻制作“云錦”。這樣既報了全河的恩情，又能學到一門手藝。

天色漸暗，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蘇嫣知道，這是巡邏的士兵回來了。她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人，心中暗自嘆息。這一路注定不會太平，但無論如何，她都要護他們周全。

蘇嫣帶著眾人回到木屋時，莫梨花一眼就看到了兩張陌生的面孔。屋內昏暗的光線下，那對母女顯得格外局促不安。

“阿嫣，這是......”莫梨花欲言又止，目光在林氏和全玉華身上來回打量。

蘇嫣將外衣脫下掛在木樁上，語氣平淡：“在逃荒路上遇到的恩人全河的母親和妹妹。”

莫正德聞言連忙上前打招呼，臉上堆滿笑容：“原來是全家的親眷，快請坐。”說著搬來兩張木凳。

莫梨花卻一把拉住蘇嫣的手腕，將她拽到屋外角落。初春的寒風吹得她裙擺翻飛，她壓低聲音問道：“就是那晚救了你們的人？”

蘇嫣點頭，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木屋。透過半掩的門縫，她看到林氏正低著頭，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這對母女的舉止太過拘謹，不像是被恩人所救后的自然表現。

木屋內，林氏和全玉華像是兩只受驚的兔子，緊緊依偎在一起。全玉華年紀尚小，躲在母親身后，怯生生地打量著屋內的陌生人。

莫梨花重新走進屋內，故作輕松地蹲到她們身邊：“吃過飯了嗎？這一路上想必累壞了。”

“吃過了，多謝趙將軍照顧。”林氏聲音細若蚊蠅，說話時目光始終未曾抬起。

“既然趙將軍待你們不錯，為何要來我們這兒？”莫梨花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狀似隨意地問道。

林氏身子微微一顫，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全玉華察覺母親的異樣，小手緊緊攥住母親的衣袖。

蘇嫣靠在門框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春日的陽光透過門縫斜斜地灑在地上，照出一地斑駁。她心中已有計較——這對母女，怕是另有隱情。

屋內其他人各懷心思。莫遠山和莫志剛因傷靠在床頭休息，時不時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這對陌生的母女。莫正德坐在桌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暗中觀察。莫母則借著收拾行李的機會，不動聲色地將值錢物件藏得更隱蔽些。

“我有件事要說。”蘇嫣忽然開口，打破了屋內詭異的沉默。她將趙謹和陳德峻要她入伍的事情娓娓道來，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瓜子從莫正德手中滑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行！”莫梨花第一個跳起來，臉上寫滿驚慌，“我絕不允許！你還是個孩子，怎么能去當兵？”

莫母也紅了眼眶，聲音哽咽：“嫣兒，你還小......”

“娘，外婆，你們別急。”蘇嫣輕聲安撫，目光柔和，“我就想跟你們講清楚這回事，并沒有答應。”

莫梨花這才松了口氣，緊繃的身子稍稍放松：“真的？你沒騙我們？”

“自然是真的。”蘇嫣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不過我們得跟著大部隊走，以防他們使什么手段。”

林氏聽到蘇嫣竟能被趙謹看中，不由得瞳孔微縮。她下意識地看了眼女兒，又迅速移開視線。她兒子說得對，這個小姑娘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