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嫣看在眼里，心里一陣酸楚。她想起昨晚韓松為了保護家人所做的選擇，那種無奈和痛苦，恐怕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最終，在眾人的勸說下，莫遠山還是留了下來。兩個家庭分頭尋找安身之所，錢家人則忙著準備飯食。空氣中飄散著柴火的味道，混合著泥土的芬芳，倒也有幾分生活的氣息。

蘇嫣讓錢嗣拆了塊門板，支起簡易的餐桌。米粥和青菜，就是全部的食物。她注意到莫正德喝粥時皺起的眉頭，也看到莫志剛笨拙地用左手夾菜的樣子。

蘇祈主動幫莫志剛夾菜送到嘴邊，動作輕柔，眼神里帶著關切。這個舉動讓氣氛緩和了不少，莫遠山的表情也柔和了幾分。

“秀兒，昨晚的事，你害怕嗎？”趁著給妹妹盛粥的機會，蘇嫣湊到她耳邊輕聲問道。

“有什么好怕的？”蘇祈天真地笑著，眼睛彎成了月牙。

“那可是死尸。”蘇嫣壓低聲音提醒道。

“和娘殺的雞有什么區別？”蘇祈的回答讓蘇嫣愣住了。

她這才發現，自從上次被周進欺負后，妹妹就再沒哭過。那個總是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不知不覺中已經長大了。

“娘，秀兒好像膽子長了不少？”她悄悄問莫梨花。

莫梨花笑道：“我的女兒，膽子當然不能小。”她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欣慰，又帶著幾分心疼。

蘇嫣明白了，原來娘親一直在暗中培養秀兒的膽量。在這個亂世，軟弱只會讓人更容易受傷。

夜深了，眾人各自休息。山里的夜晚格外寂靜，只有蟲鳴聲此起彼伏。蘇嫣躺在油布上，仰望著點點星光，卻怎么也睡不著。

昨晚殺了五個異鬼，他們一定會尋仇。雖然一路上都有掩藏行蹤，但對那些偵察兵來說，到處都露出馬腳。他們能做的，只是拖延時間罷了。

遠處傳來幾聲狼嚎，蘇嫣警覺地坐起身。她看到莫遠山也醒著，正靠在樹邊守夜。兩人隔著篝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

“睡吧，我守著。”莫遠山低聲說道。

蘇嫣搖搖頭：“外公，你也休息。我睡不著。”

莫遠山沉默片刻，終于開口：“昨晚的事，我不怪韓松。換做是我，可能也會那么做。”

“我知道。”蘇嫣輕聲回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在生死面前，誰又能保證自己能做得更好？

夜風吹過，帶來一陣涼意。蘇嫣裹緊了衣服，目光掃過四周熟睡的人們。

蘇嫣知道，這樣平靜的夜晚不會太多了。異鬼的追擊隨時可能到來，他們必須想辦法自保。但現在，至少還能讓大家安穩地睡一覺。

她抬頭望向天空，繁星點點，明月高懸。在這個動蕩的年代，誰又能說得準明天會發生什么？

遠處又傳來一聲狼嚎，這次更近了。蘇嫣握緊了腰間的匕首，警惕地環顧四周。夜色中，樹影婆娑，仿佛藏著無數雙眼睛。

蘇嫣躺在草堆上，眉頭緊鎖。腰部的傷口一陣陣抽痛，每次呼吸都牽動著傷處，讓她不得不放緩動作。她知道，以目前的情況，至少需要五天才能完全恢復。

五天。

這個時間對他們來說太長了，長得讓人窒息。夜風穿過窩棚的縫隙，帶來遠處此起彼伏的狼嚎，像是死神在催促。

她閉上眼睛，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三家人的情況。莫家、韓家、錢家加起來雖然人數眾多，但能戰之人寥寥無幾。外公年事已高，自己又帶傷，其他人不是老弱，就是婦孺。

“京都...”她輕聲呢喃，指尖無意識地抓緊了身下的草堆。

那是最后的希望，只要能逃到京都，也許能尋到一絲希望。但異鬼已經攻破北城和云城，現在正朝閬州進發，要突破他們的封鎖線談何容易。

官道是死路一條。

沒有路引更是雪上加霜。

蘇嫣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當初帶著柳竹他們逃荒時走過的那條山路！那不是普通的山路，而是連綿起伏的群山。雖然當時為了避開山匪，他們選擇了另一條近道，但既然柳竹能活著走出大山...

她的心跳不由加快。這座山確實是最佳的藏身之處，其他山上樹木稀疏，很容易暴露目標。但現在貿然離開，大家帶著傷，遇上異鬼必死無疑。

“得等傷好了再說。”她輕聲自語。

身旁的莫梨花看著女兒緊皺的眉頭，心疼地抹去眼角的淚水。才這么小，就要為一家人操心。但她又忍不住驕傲，整個清崖村和韓家村，就數她家嫣兒最聰明能干。

“娘，您去休息吧，我沒事。”蘇嫣扯出一抹笑容。

莫梨花搖搖頭，輕聲道：“你睡吧，讓娘守著你。”

夜色漸深，營地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蘇嫣卻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不停地盤算著對策。

第二天一早，她就強撐著查看營地的防御情況。欄柵太矮太脆，根本擋不住異鬼。砌墻需要時間，眼下只能布置陷阱。

“陷阱？”錢嗣眼睛一亮，“不用挖，這里有現成的！”

原來巧工坊的獵戶世代在此設下陷阱捕獵，只是近年來獵物絕跡才荒廢了。消息一出，大家都來了精神。

“那還等什么？”莫遠山擼起袖子，“咱們分頭找！”

于是，大家分工合作：韓家負責砍樹，錢家的木匠們制作木刺，莫家人則尋找舊陷阱。就連受傷的莫正德、莫志剛也想幫忙，被蘇嫣強令休息。

“你們的傷還沒好，別添亂。”她語氣雖嚴厲，眼中卻滿是關切。

三天后，十二個陷阱重見天日，欄柵后還布滿了尖銳的木刺，只等異鬼自投羅網。錢嗣看著眼前的防御工事，不住點頭：“這主意真好，早知如此，我們該多布置些。”

夜幕降臨，營地陷入沉睡。守夜的人輪換著值守，火把在黑暗中搖曳。

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蘇嫣瞬間驚醒，抽出枕下匕首沖出窩棚。守夜的錢家人倒在地上，捂著血流如注的大腿。火把映照下，異鬼猙獰的面孔和野獸般的眼睛格外可怖。

四天，他們的速度比預想的還要快。

蘇嫣和莫遠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莫正德、莫志剛見狀也悄然跟上。他們要引開異鬼，給其他人爭取逃命的時間。

莫梨花將蘇安交給母親，藏好匕首，毅然沖出窩棚。喊殺聲此起彼伏，異鬼的數量遠超預期。她心中怒火中燒，恨透了這個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