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院子里傳來蛙鳴聲。莫梨花端著一碗熱湯走進來：“阿嫣，趁熱喝了吧。”

“娘，您也別太擔心。”蘇嫣接過湯碗，看著母親眼底的憂慮，“我和大舅很快就回來。”

莫梨花抿著嘴沒說話，轉身去收拾床鋪。她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第二天天還沒亮，蘇嫣就被雞鳴聲驚醒。院子里已經傳來莫正德準備行裝的聲響。

“大舅，這么早？”蘇嫣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門。

“趁著天涼好趕路。”莫正德正在給騾子上鞍，動作麻利。

莫母已經準備好了干糧，還特意蒸了幾個肉包子。她將食物仔細包好，塞進蘇嫣的包袱里：“路上餓了就吃。”

莫梨花一手抱著蘇魏魏，一手牽著蘇祈，送到村口。晨霧中，母女相對無言。眼淚在莫梨花眼眶里打轉，卻硬是不讓它落下。

“娘，我們很快就回來。”蘇嫣柔聲安慰，“您別擔心。”

“路上一定要小心，遇到不對勁的人趕緊躲遠些。”莫梨花叮囑道，聲音有些哽咽。

蘇嫣應了聲，翻身上了騾子。晨光中，母女的身影漸漸分開。直到再也看不見女兒的身影，莫梨花才抹了把眼淚，拎著兩個娃兒折返。

一路上，蘇嫣和莫正德打聽著方向。沿途的景象讓人心驚：荒廢的農田越來越多，流民的數量也在增加。

“大舅，您說這世道...”蘇嫣欲言又止。

莫正德搖搖頭：“別想那么多，先找到玉龍谷要緊。”

三天后，他們終于尋到了玉龍谷。山谷入口幾乎被藤蔓遮掩，若不是仔細尋找，很難發現這處隱秘之地。

“得費些功夫。”莫正德取出隨身帶的柴刀，開始清理雜草。

蘇嫣也加入其中，很快清理出一條通往谷中的小徑。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兩人驚喜：谷中地勢平緩，有清澈的溪流，還有幾處天然的山洞。

“這地方不錯。”莫正德爬上半山腰仔細觀察，“地勢隱蔽，水源充足，山洞可以暫住，還能種些糧食。”

蘇嫣點頭贊同：“最重要的是遠離大路，就算真有兵禍，也不會波及到這里。”

兩人在谷中轉了整整一天，將地形牢牢記在心里。回程時，蘇嫣心里卻始終惦記著一件事：如果真到了亂世，附近的村民會不會也想到這個避難所？

返程比來時快了許多。兩天后，他們抵達云城。一進城，蘇嫣就察覺到不對勁。街上行人神色凝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花了點銀子打聽消息，得到的消息讓人心驚：異鬼已在邊城開戰，更糟的是，梁國內部也爆發了民變。

“異鬼怎么這么快就...”莫正德聲音都在發抖。

蘇嫣沒有說話，催促著騾子加快了腳步。深夜時分，他們終于趕回了韓家村。

“阿嫣！”莫梨花一把抱住女兒，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這七天，她每晚都在噩夢中驚醒。

“娘，我這都已經回來了。”蘇嫣輕聲安慰，卻也感受到了母親的顫抖。

“外公外婆，得趕緊收拾東西，后天就動身。”蘇嫣神色凝重，“趁著還沒大亂，我們得趕緊走。”

莫遠山雖然舍不得剛種下的莊稼，但也明白輕重緩急。一家人連夜收拾行李。衣物、被褥、鍋碗瓢盆、干糧、臘肉，能帶的都裝上了騾子。

天還沒亮，莫正德和莫遠山就趕去云城辦路引。借口是去奔喪，又塞了銀子，總算順利拿到了文書。

回到家時，莫母正在院子里晾曬糧食，準備裝袋。莫梨花和蘇嫣在屋里收拾細軟。安安還小不明白發生了什么，蘇祈只是懵懂地跟在母親身邊。

“娘，這些首飾...”蘇嫣拿起母親的壓箱底，欲言又止。

莫梨花搖搖頭：“帶著，萬一用得上。”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這些年攢下的，本想給你們姐妹做嫁妝...”

蘇嫣鼻子一酸，轉身假裝整理其他東西。窗外，莫志剛正在給騾子喂料，準備明天的行程。

夜幕降臨，一家人圍坐在堂屋。油燈昏黃的光芒下，每個人都沉默不語。這個生活了幾十年的家，明天就要離開了。

莫遠山望著墻上的祖宗牌位，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明天一早，我去祠堂上柱香。”

沒人說話，但所有人都明白：這一走，或許就再也回不來了。

月色如水，繁星點點，夜風輕拂過韓家村的茅草屋頂。

蘇嫣站在院子里，目光落在那輛裝得滿滿當當的騾車上。車上，蘇安安和蘇祈被厚實的棉被裹得嚴實，一個睡得香甜，一個雖然醒著卻安靜得很。她伸手輕輕撥開蘇祈額前的碎發，指尖微微發顫。

“阿嫣，該走了。”莫遠山的聲音很輕，卻讓蘇嫣的心猛地揪緊。

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夜色已深，正是離開的最好時機。她背起裝滿干糧的背簍，跟在隊伍最后。前方，莫氏父子牽著三頭大騾子開路，中間是莫母和莫梨花，也各自背著行囊。

一行人無聲地向著云城進發。月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長，像是要把他們留在這片生活了一段時間的土地上。蘇嫣不時回頭張望，生怕被人發現他們的行蹤。

夜風漸漸變得凜冽，蘇嫣緊了緊身上的衣裳。騾車轱轆碾過石子路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她的心跳也隨之加快。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沿途的村民。

“娘，我渴了。”蘇祈小聲說道。

莫母連忙從包袱里摸出水囊，遞給蘇嫣。看著蘇祈小口小口地喝水，蘇嫣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再忍忍，天亮就能到云城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云城的輪廓才漸漸清晰。啟程時的圓月已經只剩半輪，懸在天際。

城中街道上已經有了零星的行人。莫家一行人的裝扮引來不少目光，有好奇的，有懷疑的，更多的是帶著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