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府客廳里，韓遠已經等了半個時辰。

青瓷茶盞里的茶水早已涼透，點心也從熱騰騰變得冰涼。他端坐在太師椅上，紋絲不動，連茶水都未曾沾過一口。這種豪門大族的規矩他懂，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眼里，稍有不慎就會被人拿來做文章。

“韓郎君，主人還在外面，請您再稍等片刻。”一個身著翠綠色襦裙的丫鬟輕步走來，手中托著一壺新茶。

韓遠微微頷首，目光落在那壺冒著熱氣的新茶上。茶香四溢，但他依舊沒有動手。司陽炎把他帶進來就不見了，司善德也不在府上，其他司家男丁更是連個影子都看不見。這擺明了是給他一個下馬威。

“倒要看看，你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他暗自冷笑，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擊。

又等了一會兒，他實在有些憋不住了。

“勞煩帶我去一下茅廁。”韓遠站起身，活動了下有些發麻的雙腿。

一個丫環引路，帶他穿過幾進院落。一路上，他看到不少仆人來來往往，但都低著頭快步走過，仿佛刻意避開他的目光。

司徒府的廁所很是講究，外表看著就跟普通的屋子一樣，推門進去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檀香裊裊，驅散了所有異味。

“我們在這里伺候客人如廁。”兩個丫頭站在一旁說道，語氣恭敬中帶著幾分理所當然。

韓遠愣了一下：“你們先出去，我不習慣。”

那兩個丫頭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端來一盤紅棗。韓遠正納悶這是什么規矩，就見丫頭做了個手勢，原來是用來塞鼻子的。

等丫頭們出去，韓遠坐在那精致的廁床上，不禁感慨這豪門就是不一樣。木制的廁床下面放著木桶，用完就有人來換，根本不會有什么異味。

用完后，韓遠看到一旁擺著一個小木箱，里面裝著削得光滑的廁籌。他拿起一根在手里把玩，木片光滑細膩，一看就是上等木材精心打磨的。

兩個丫頭又端著水盆進來，還拿著布巾和沐露膏。韓遠洗著手，聞著那沐露膏淡淡的香氣，暗自盤算這一塊怕是要六千錢。

出來后，他沒有回客廳，而是轉向了西院。既然都這么等了，不如去看看未來的娘子是什么模樣。司陽炎說過，司徒燕就在西院。

西院很是冷清，一路走來竟然沒遇到什么人。庭院里的梅樹開得正好，香氣四溢。穿過兩重月門，韓遠來到一處幽靜的庭院。

臘梅樹下，司陽炎正坐在石桌邊。對面坐著一個女子，身披銀色貂皮大氅，烏發如云，明眸皓齒。她的眉眼間帶著幾分靈動，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

韓遠看得一楞。這就是司徒燕？比他想象中要美得多。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里透著靈氣，笑起來時眼角彎彎，帶著幾分俏皮。

“韓三郎，你怎么來了？”司陽炎看到他，笑著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司徒燕也站了起來，朝韓遠行了個禮：“見過韓郎君。”聲音清脆悅耳，帶著幾分羞澀，卻又不失大家閨秀的矜持。

“十三娘不必多禮。”韓遠連忙還禮，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她的身影。

“我本想著帶你來見見十三娘，沒想到你自己找來了。”司陽炎笑道。

韓遠有些不好意思：“在客廳等得久了，就想著四處走走。”他的目光時不時瞟向司徒燕，又怕被人發現，趕緊移開。

“坐吧。”司陽炎做了個請的手勢。

三人圍著石桌坐下，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司徒燕低著頭，手里捏著暖手爐，不時偷偷打量韓遠一眼。韓遠也在暗中觀察這位未來的娘子。

只見她膚若凝脂，眉目如畫，舉手投足間帶著大家閨秀的氣質，卻又不失幾分天真爛漫。她的手指纖細修長，握著暖手爐的樣子說不出的優雅。

“聽哥哥說，韓郎君會做蜜糕？”司徒燕突然開口問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期待。

“是會一些。”韓遠笑道，“改日做些送來給十三娘嘗嘗。”

“那就多謝韓郎君了。”司徒燕抿嘴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看著她明媚的笑容，韓遠心里一動。這樣的女子，倒是值得他用心經營這段婚姻。

“十三娘平日里喜歡吃些什么？”韓遠問道，語氣溫和。

“我啊，最喜歡吃甜食了。”司徒燕眼睛一亮，像個小女孩一樣興奮起來，“尤其是蜜餞和糕點。”

“那我下次多做些甜點來。”韓遠看著她歡喜的樣子，心里也跟著柔軟起來。

“真的嗎？”司徒燕眼中閃著期待的光芒。

“自然是真的。”韓遠點頭，“我還會做蜜餞梅子，到時候也給十三娘嘗嘗。”

“那太好了！”司徒燕拍手笑道，隨即又想起自己的身份，趕緊收斂了幾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漸漸熟絡起來。司陽炎在一旁看著，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這門親事，或許真能成就一段佳話。

正說著話，一個丫鬟匆匆跑來：“老爺回來了，讓韓郎君過去。”

韓遠站起身，朝司徒燕拱手告辭。臨走時，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多停留了幾秒。

司徒燕依依不舍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手中的暖手爐都忘了握緊。

“怎么樣，覺得韓三郎如何？”司陽炎問道，眼中帶著幾分笑意。

“還、還不錯。”司徒燕紅著臉道，聲音細若蚊蠅。

“那就好。”司陽炎笑道，“這門親事，我看是不會錯的。”

司徒燕低著頭不說話，但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這一天的相見，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好印象。

韓遠跟著丫鬟往前廳走去，腦海中還回蕩著司徒燕的音容笑貌。他不知道司家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至少這個未來的娘子，讓他心生歡喜。

穿過幾進院落，韓遠來到前廳。司善德正坐在主位上，面色嚴肅。

“韓郎君來了。”司善德開口道，“坐吧。”

韓遠在下首坐下，心中暗自提防。這司家今天的態度著實古怪，先是讓他等了半天，現在又擺出這副架勢。

“韓郎君，我有幾句話想問問你。”司善德端起茶盞，目光炯炯地看著韓遠。

韓遠心中一驚，知道正戲這才要開始。他挺直腰板，準備迎接司家的盤問。這門親事，怕是沒那么容易就能成。

但想起方才見到的司徒燕，他心中又多了幾分堅定。不管司家要問什么，他都要應對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