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城的西城市集，與其他里坊一樣，同樣展現出一種高度內斂的格調。青灰色的城墻巍峨聳立，在晨光中投下長長的陰影。

鳳凰大街以東的永安門，基本都是權貴顯赫的豪宅。那里的建筑鱗次櫛比，飛檐翹角，處處彰顯著權貴的氣派。而西城這邊，尤其是西市附近，則聚集著不少富商，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

韓遠跟著老爹沿著洛京城墻，從東城繞到南城，再到西城。清晨的寒氣還未散盡，他們的腳步在泥土路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記。背上的柳筐雖然不重，但長途跋涉之后，肩上還是有些酸痛。

“爹，咱們快到了吧？”韓遠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老爹抹了把額頭的汗，指著前方道：“前面就是永安門了。”

城門口站著一隊府兵，他們身著甲胄，腰佩長刀，神情警惕地打量著來往的行人。對普通百姓倒是不怎么為難，大多直接放行。只有那些形跡可疑的，或是帶著貨物的商販，才會被叫到一邊盤查。

韓遠和老爹雖然只是各背了一個柳筐，但老爹腰間的橫刀和韓遠那遮不住的短發，還是引起了守門軍官的注意。那軍官身材挺拔，面容清秀，眉宇間透著幾分貴氣。

“站住！”軍官沉聲喝道，目光在父子二人身上來回打量，“你們是哪里人？進城做什么？筐里裝的什么？”

這軍官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卻已經穿上了山文字甲，顯然官職不小。他的眼神銳利，仿佛要看穿人的心思。

“可有過所？”軍官又問，聲音不疾不徐。

老爹不卑不亢地回道：“回稟長官，我是虎威軍下江南青鷹虎賁營的府兵，隊副韓鐵戈。這是我兒，韓遠。”

說著，老爹從懷中掏出了那枚銅制的官印，遞了過去。陽光下，官印泛著古銅色的光澤。

年輕軍官接過官印仔細查看，手指輕輕摩挲著印面的紋路。他的臉上神色漸漸和善起來：“原來是虎威軍的同袍。在下司陽炎，永安虎騎府旅帥，老哥叫我五郎就行。”

韓遠暗暗吃驚，這司陽炎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旅帥，果然是出身名門望族的司氏子弟。他偷眼打量著司陽炎，只見對方雖然年輕，但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威嚴。

“長官好。”老爹恭敬地行了個禮。

司陽炎卻是個爽快人，一聽說老爹是韓鐵戈，立刻興奮地拍了下大腿：“原來您就是虎牢之戰時，持鐵槍沖陣奪得先鋒之功的鐵槍將！久仰大名！當年那一戰，我雖未親臨，但也聽人說過您的威名。”

“不敢當不敢當，某只是一老卒罷了。”老爹連連擺手，臉上卻掩不住幾分得意。

韓遠見司陽炎如此熱情，心中一動。他看了看周圍的府兵，發現他們確實有些疲憊的樣子，當即笑著說：“五郎哥，我們帶了些面餅來賣，這可是獨門手藝，又香又軟，最能充饑。你們當值也該餓了吧，不如嘗嘗？”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掀開柳筐，頓時一股誘人的香氣飄散開來。他取出兩個還冒著熱氣的面餅，遞向司陽炎。

司陽炎聞到香味，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但還是帶著幾分懷疑：“這不就是普通的面餅餅嗎？洛京城里到處都有賣的。”

“五郎哥你可說錯了，這絕對不是尋常的面餅。”韓遠笑著解釋，手指輕輕掰開餅的裂口，“你看這餅多大，裂口處露出的紅豆棗沙，聞著多香啊。你捏捏看，多松軟。”

司陽炎將信將疑地接過面餅，輕輕一捏，眼睛頓時亮了：“還真是軟得很，普通面餅可沒這手感。”

“五郎哥快嘗嘗，保證你吃完還要再來一份。要是不好吃，你罵我都行。”韓遠信心滿滿地說。

司陽炎被韓遠說得心癢，終于忍不住咬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他的表情瞬間變了。松軟可口的面皮，不但不酸，反而帶著絲絲甜味。再咬一口，紅豆棗沙的香甜在口中化開，讓人忍不住想要一口氣吃完。

“好吃！”司陽炎贊嘆一聲，三兩口就把一個面餅吃完了，意猶未盡地又拿起第二個。周圍的府兵們看得直咽口水。

“這面餅當真美味，這輩子還沒嘗過這么驚艷的蒸餅。”司陽炎一邊吃一邊說，“你們帶了多少來賣？”

“五百個。”

“那我全包了！正好給弟兄們嘗嘗。多少錢一個？”司陽炎擦了擦嘴角的面屑。

“五文錢。”

“這么便宜？”司陽炎驚訝地瞪大眼睛，“普通蒸餅都要五文了，這么好吃的面餅怎么能賣這個價？”

韓遠笑而不語。五文一個的價格，看似和普通面餅一樣，但因為金絲面餅松軟，用料其實省了不少，再加上便宜的紅豆沙，利潤反而更高。這可是他精心計算過的。

司陽炎從腰間掏出一根二兩重的銀條，執意不要找零：“這是給弟兄們的福利，你們的手藝值這個價。”

很快，五百個金絲面餅就被守門的府兵們分食一空。香味飄得遠遠的，引來不少路人駐足。他們看著府兵們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紛紛好奇起來。

“這面餅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還有沒有？給我來兩個！”

“我也要嘗嘗！”

韓遠見狀，趕緊站到一旁高聲道：“對不住了各位，今天的金絲面餅都賣完了。要是覺得好吃，還請幫忙宣傳一下。我們是江南青龍鎮韓家峪的韓鐵戈家金絲面餅，獨一無二，松軟可口，每個只要五文錢！”

“小哥，明天還來嗎？我要預訂五十個！”一個穿著綢緞的富商擠上前來。

“我也要五十個！”

“給我留一百個！”

看著眾人熱切的目光，韓遠心中暗喜。開門紅，這買賣有戲！

“爹，咱們得趕緊回去準備明天的貨了。”韓遠轉頭對老爹說。

老爹點點頭，臉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看著兒子機靈的樣子，不禁想起當年自己只會舞槍弄棒的時候。如今兒子不但繼承了自己的武藝，還有經商的頭腦，這讓他感到無比欣慰。

“韓小哥留步。”司陽炎叫住準備離開的父子倆，“明日若是來賣，可直接進城，我讓人給你們開個長期通行證。”

“多謝五郎哥！”韓遠大喜過望。有了長期通行證，以后進城就方便多了。

回去的路上，韓遠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雖然筐子空了，但他的心里卻裝滿了希望。第一天就賣了五百個面餅，而且還結識了司陽炎這個貴人，這可是個好兆頭。

“爹，咱們得趕緊回去準備面團，明天還得多帶些來。”韓遠興奮地說。

老爹笑著搖搖頭：“慢慢來，別太急。做生意要講究個誠信，量力而行。”

韓遠點點頭，他知道老爹說得對。雖然今天開了個好頭，但要想把生意做大做久，還得腳踏實地。

夕陽西下，父子倆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回家的路上。洛京城的鐘聲悠悠響起，預示著又一個黃昏的到來。而對韓遠來說，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