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您就別操這份閑心了！”陸星辰提高了聲音，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您家給八文是您家的事，我們給多少是我們的事，何必在這里指手畫腳？”

此話一出，院子里頓時響起幾聲壓抑的笑聲。周圍的婦人們面面相覷，眼中都帶著幾分揶揄。原來摳門的另有其人。

陸氏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死死盯著陸星辰，仿佛要用目光在她身上燒出一個洞來：“我們又不當家，哪來的錢？給多給少都是你奶說了算。倒是你們三房，如今富得流油，你娘穿得這般體面，總該大方些！要是我有你們這般闊綽，早就給五弟妹包個大紅包了！”

她說這話時，聲音刻意提高了幾分，顯然是想讓更多人聽見。

陸星辰冷笑一聲，目光在陸氏素凈的臉上掃過：“二嬸今兒怎么沒涂脂抹粉？是不是改行了？”她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咱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您說沒私房錢，那從前的胭脂水粉新衣裳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給八文錢是您的事，何必扯上我們家？我們給多少，您就別操心了，急死您！”

陸氏被這一連串的問題懟得啞口無言，臉色由青轉白，那張馬臉拉得老長。她咬牙切齒地罵道：“死胖丫頭！”

“死老鴇！”陸星辰毫不客氣地回擊，聲音清脆響亮。

院子里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東屋里正和沈家嫂子商議酒宴的尹氏聽到外面的動靜，特別是那幾聲響亮的“八文錢”，臉色驟變。她放下手中的賬本，三步并作兩步沖出屋子。

“都在這兒干什么？”尹氏惡狠狠地瞪著幾個媳婦，“干活時間哪來這么多廢話？”

陸氏立刻換上一副委屈相，眼圈微紅：“娘啊，胖丫太沒規矩了，當著這么多人罵我是老鴇，三弟妹也不管管...”她說著，還不忘用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淚。

尹氏卻陰沉著臉打斷她：“你那張破嘴，嘴笨就別開口獻丑！再嘰嘰喳喳，趕緊給我卷回青山鎮！”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沈家嫂子見狀，趕緊打發走看熱鬧的婦人，又把陸氏支去膳房燒火。院子里重新恢復了忙碌的景象，只是空氣中依然彌漫著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息。

周氏縮著脖子磨姜，時不時偷瞄一眼陸星辰和盧氏的方向。陸星辰見母親手泡在冷水里，連忙接過：“娘，我來吧，你去喝口熱茶。”

盧氏剛要推辭，尹氏再次邁出房門，手里拿著一簸籮剪紙：“老三媳婦，你去把這些剪紙貼到老五那屋去。”她的語氣不容拒絕。

盧氏愣了一下，眉頭微皺：“娘，這活兒不該二嫂干嗎？”按規矩，貼剪紙要找全福人，上次周氏成親時就是陸氏去貼的。

陸氏一聽，立馬從膳房沖出來，臉上堆滿笑容：“娘，我在行，我去我去！”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尹氏一把將她推開，聲音冰冷：“燒你的火去！”又不耐煩地對盧氏說，“讓你去你就去，少在這里叨叨？剪紙貼完再把老五的床鋪了，東西都在簸籮底下。”

引來四周投來羨慕的視線，盧氏領著陸星辰進了陸思明的新房。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土地打掃得一塵不染，墻角和房梁都沒有蛛網。

婚房里，桐油的氣味混著新木頭的香氣，在空氣中緩緩流淌。一張八仙桌，四條長凳，都是嶄新的，只刷了一層桐油，連一抹朱紅都未曾點綴。木頭的紋理清晰可見，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盧氏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捧著一疊紅色剪紙，目光在新房內緩緩掃過。她的手指微微顫抖，仿佛踩在云端，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你奶竟然讓我來做這件事......”她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

陸星辰看著娘親這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心中暗嘆。娘親總是這樣，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人不快。即便得到婆婆的認可，也不敢表現出太多喜悅。

“娘，你本就是村里公認的全福人啊。”陸星辰笑著說，“兒女雙全，長輩健在，奶讓你來貼剪紙，這眼光可不差。”

盧氏低著頭，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剪紙的邊緣：“以前都是你二媽做這個的。她家也是兒女雙全，父母俱在......”

“但是娘，你比二媽多了個兒子。”陸星辰打斷道，眼睛亮晶晶的，“而且你閨女我，可比她閨女強多了。”

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所以你的福氣更全，這全福人非你莫屬。”

盧氏被逗笑了，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你這丫頭，盡會夸自己。”

“難道不是嗎？”陸星辰仰起頭，故意做出一副驕傲的樣子，“娘覺得我比芝兒姐差？”

盧氏放下剪紙，輕輕撫摸女兒的發絲，眼中滿是慈愛：“在娘眼里，你們姐弟三個都是最好的。”

“在我們眼里，媽媽就是這世上最溫柔的人。”陸星辰甜甜地說，靠在母親肩頭蹭了蹭。

看著娘親欣慰的笑容，陸星辰心里暖暖的。這個溫柔善良的女人，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太多。

“快些貼剪紙吧，外院的男人們吃完早飯就要去迎親了。”盧氏輕輕推開女兒，催促道。

母女倆拿出剪紙和米糊，開始忙活起來。陸星辰踮著腳尖，把剪紙貼在高處的門框上。盧氏則仔細地將剪紙貼在窗欞上，每一個角度都要反復調整。

紅色的喜字、龍鳳呈祥的圖案點綴在門窗、墻壁、桌子和床欄上，給新房增添了幾分喜慶。陽光照在剪紙上，映出一片片紅色的光影，仿佛給整個房間蒙上了一層喜氣。

貼完剪紙，盧氏從衣袖中取出燈草，用紅線仔細捆好，在桌上的香油燈上點燃。她的動作輕柔而莊重，嘴里念叨著吉祥話。

“子孫滿堂，百年好合......”

陸星辰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娘親忙碌的身影。燈光在母親臉上跳動，映照出她眼中的期盼。

接著是鋪床。大紅的被子上繡著鴛鴦戲水，枕頭上也有著相同的圖案。針腳細密，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巧手。

“娘，這針線活兒是哪位高手的杰作？”陸星辰一邊幫忙鋪床，一邊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