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銀子。”尹氏說完，立刻補充，“我們會寫借條的，肯定不會少你一個子兒。”

一陣微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初夏的燥熱。陸星辰感覺有些悶，但更多的是心中的諷刺。

“奶奶，”陸星辰直視著尹氏的眼睛，“我聽說你們能出二兩銀子？”

尹氏的表情瞬間僵住了，隨即慌亂地擺手：“誰...誰說的？我們哪有那么多錢！”

一直沉默的陸思明突然抬起頭：“娘，昨晚爹不是說能出二兩嗎？”

“你爹他不懂賬，亂說的！”尹氏瞪了老陸頭一眼，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警告。

老陸頭被瞪得縮了縮脖子，手中的旱煙也不敢抽了，默默地低下頭去。

陸思明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怒氣：“娘，我在外頭打工這些年，掙的錢都上交給你了。”

他抬起那只斷了的右手，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光工錢就有五六兩，我知道家里的銀子還剩不少。怎么到我成親，就只出一兩？”

尹氏被戳破心事，頓時惱羞成怒：“那是要給你妹子準備嫁妝的！”

“桃兒？”陸思明冷笑一聲，“就是她闖的禍，害得我現在手都斷了！娘還有臉提她？”

明屋里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老陸頭見狀，連忙打圓場：“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

他轉向陸星辰，語氣誠懇：“辰丫頭，你看能不能先借我們三兩？等你五叔成親后，我們一定還你。”

陸星辰看著眼前這一家子的嘴臉，心中一陣惡心。

“抱歉，我家也沒錢。”她直接拒絕。

尹氏一聽這話，立刻急了：“怎么可能沒錢？你家現在做藕粉糕，日子過得不錯...”

“是啊，”陸星辰冷笑，“我家現在靠藕粉糕養活五口人，莊稼還在地里待著呢。哪來的閑錢借人？”

“你...你這死丫頭，一點孝心都沒有！”尹氏氣得直跺腳，臉都漲紅了。

陸星辰不再偽裝，冷冷道：“奶奶手里明明有五兩銀子，卻想從我這借錢。您老這是打算把我當冤大頭啊。”

尹氏被說中心事，頓時惱羞成怒：“昨晚送來的那只公雞，還回來！”

一旁的盧氏終于忍不住了：“娘，您這話說得...”她的聲音有些發抖，“我家星兒昨晚冒著危險幫你們，您連一只公雞都要討回去？”

陸星辰拉住母親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顫抖：“娘，咱們走。往后爺奶再叫咱，就說沒空。來這兒太貴了，咱們來不起。”

母女倆大步離開，留下目瞪口呆的一家子。

走出院子，陸星辰抬頭看了看天空。陽光依舊明媚，但她的心卻如墜冰窟。

她總算看清了這些人的真面目。所謂的親情，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回到家里，陸星辰看著院子里晾曬的藕粉糕，想起這段時間的辛苦。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磨豆子，然后煮漿、點鹵、壓制...一天下來，腰酸背痛。

可就是這樣，她們一家五口才勉強能過上安穩日子。

“星兒，”盧氏走過來，輕輕抱住女兒，“別難過。”

陸星辰搖搖頭：“娘，我不難過。我只是覺得可笑。”

她看著母親布滿皺紋的臉，心中一陣酸澀：“他們明明有錢，卻想從我們這里借。昨晚我們幫他們找回銀子和馬，今天就想占我們便宜。”

盧氏嘆了口氣：“人心難測啊...”

“娘，”陸星辰握住母親的手，“以后咱們少去那邊。他們不是親人，只是想占便宜的外人。”

院子里，藕粉糕的香氣隨風飄散

回到屋里，盧氏一屁股坐在床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用袖子擦拭著臉頰，卻怎么也擦不干。

正在桌邊玩耍的大遠和小遠見狀，立刻圍了上來。兩個孩子的小臉上寫滿了擔憂。

“姐，誰欺負娘了？”大遠皺著眉頭問道，小手緊握成拳。

陸星辰給盧氏倒了杯熱茶，輕聲道：“還能有誰，奶奶唄。”她把茶遞到盧氏手中，“娘，喝口茶緩緩。”

“怎么回事？”

一道渾厚的男聲從門口傳來，陸思遠大步走了進來。他的衣服上還沾著灰塵，顯然是剛從外面回來。

盧氏慌忙擦淚，卻已經來不及了。淚水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跡。

“爹！奶奶欺負娘，把娘都欺負哭了！”小遠抱住陸思遠的腿，仰著小臉告狀。他的眼睛紅紅的，似乎也要哭出來。

陸思遠關上門，把小遠抱起來，在床邊坐下。他的眉頭緊鎖，目光在妻子和女兒之間來回掃視。

“孩子娘，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他的聲音里帶著關切。

盧氏搖搖頭，“讓星兒說吧。”她的聲音還帶著哽咽。

陸星辰深吸一口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五叔要成親，爺奶不愿意動用自己的積蓄，就打起了咱們的主意。”陸星辰握緊拳頭，“奶奶還來要回那只公雞，說是當初給娘養的，現在要還回去。”

陸思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頭上的青筋都凸了出來。

“爹娘這心偏得太離譜了。”他冷聲道，“當初分家的時候，他們可是一分錢都沒給咱們。現在倒想起來要咱們的錢了？”

“可不是。”陸星辰接話，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姑姑這回惹出這么大事，他們不但不追究，反而在五叔的婚事上苛刻，還想打咱們的主意。”

大遠也忍不住插嘴：“咱家現在有點余錢，那都是自己拼出來的。當初凈身出戶的時候，連飯都吃不飽，誰來幫過咱們？”

“爹...我不想再餓肚子了...”小遠怯生生地說，小手緊緊抓著陸思遠的衣襟。

陸思遠心疼地摸了摸小兒子的頭，“有爹在，不會讓你們餓肚子的。”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

他沉吟片刻，“本來我還想著，五叔成親要是缺錢，咱們得幫襯一把。現在看來，那五兩銀子就夠了。”

陸星辰點點頭，心想就算沒這五兩銀子，賣田賣地也是老陸家的事。

盧氏想起膳房里煨著的雞，擦了擦眼淚起身去準備晚飯。鍋里飄出陣陣香氣，讓人食指大動。

“爹怎么這么早回來了？不是該在棠娃子家吃完飯的嗎？”陸星辰一邊幫著娘收拾碗筷，一邊問道。

“磚削完了就回來了。棠娃子留我吃飯，我家鍋里正燉著老母雞呢，他就沒強留。”陸思遠脫下外衣掛在墻上。

“中午那頓飯怎么樣？”陸星辰好奇地問。

陸思遠露出古怪的表情，干笑了一聲，欲言又止。

“駱大娥不是說她廚藝很好嗎？”盧氏語氣里帶著一絲醋意，手上切菜的動作也重了幾分。

“別提了，五花肉燉蔬菜土豆塊，跟稀泥似的，我就吃了半碗。”陸思遠搖搖頭，“連咱家的剩菜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