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室的鐵皮柜在午后陽光里泛著暖意,陸沉舟的手指劃過1978年的檔案編號,金屬標簽的反光映出林晚秋正踮腳夠頂層的布料樣本箱。她工裝褲口袋的銅頂針撞在柜門上,發出輕響,驚飛了棲息在文件上的蝴蝶——翅膀紋路竟與她設計圖上的“星軌”系列如出一轍。
“找到了。”陸沉舟抽出泛黃的《布料分配表》,紙頁邊緣的藍布纖維在陽光里顯形,“紡織二廠1978年9月入庫的‘星辰藍’,”他指尖劃過兩行墨跡,“陸家‘飛人牌’78-03號縫紉機領用半匹,”抬頭望向她,鏡片后的眼睛亮如星子,“林家‘前進牌’78-05號,也是半匹。”
林晚秋的手指停在樣本箱的銅扣上,箱蓋內側貼著張褪色的襁褓照片:嬰兒襁褓的邊緣繡著小太陽與蝴蝶,針腳歪斜卻帶著溫度。“我爸總說,”她抽出襁褓布料殘片,邊緣的藍布毛與分配表上的纖維嚴絲合縫,“我小時候總把襁褓角含在嘴里,結果把蝴蝶翅膀上的銀線都咬斷了。”
陸沉舟突然從內袋摸出母親的銀頂針,內側的星圖在布料殘片上投下光影:“我媽臨終前說,”他喉結滾動,“當年她和伯父偷偷把整匹布裁成兩半,”頂針尾端劃過布料暗紋,“半匹繡小太陽,半匹繡蝴蝶,”望向她發顫的指尖,“說等我們長大,頂針相扣時,”聲音輕得像灰塵落地,“就能拼成完整的星圖。”
“所以十年前你總盯著我的襁褓布殘片發呆,”林晚秋突然笑了,指尖撫過布料上模糊的“秋”字刺繡,“不是在看設計,是在數上面的針腳——”她抬頭,發現他耳尖發紅,“和你母親頂針上的星圖,是不是分毫不差?”
陸沉舟忽然握住她的手,讓兩枚頂針在布料殘片上相觸。銅環與銀環扣成圓,星圖與“秋”字重疊的瞬間,布料暗紋里竟浮現出兩行小字:“沉舟穩,秋秋安”——用的是1978年紡織廠特有的雙線繡,針腳走向與李阿姨的手法完全一致。
“李阿姨上周說,”他指著布料邊緣的補丁,“這是你母親用縫紉機皮帶蠟補的,”頂針劃過補丁上的小太陽,“和我抽屜里那件襯衫的袖口補丁,”望向她震驚的眼睛,“用的是同塊邊角料。”
林晚秋突然想起父親木梁上的刻痕:“秋秋別怕”的尾筆,總帶著向右傾斜的弧度——此刻布料上的“秋”字,尾筆弧度分毫不差。“原來父母早就知道,”她聲音發顫,“我們會在時光里相遇,”頂針環發燙,“用頂針解開他們留下的拼圖。”
陸沉舟忽然翻開分配表的背面,那里用藍墨水畫著簡易的縫紉機與木梁:“我媽當年在備注欄寫,”他指著模糊的字跡,“‘頂針為憑,經緯為證’,”望向她濕潤的眼睛,“現在才懂,”指尖劃過她掌心的繭,“他們不是在分布料,”喉結滾動,“是在給我們,”頂針相觸發出清響,“縫一條穿越時光的線。”
檔案室的風掀起窗簾,陽光正好穿過頂針的環扣,在布料殘片上投出完整的蝴蝶光影。林晚秋望著陸沉舟鏡片上的自己,突然發現他瞳孔里倒映的,不是檔案室的舊物,而是二十年前那個蹲在泥水里撿頂針的小女孩,和舉著傘的少年——他們的影子,早已在時光的經緯里,織成了眼前這張完整的襁褓拼圖。
“沉舟,”她忽然舉起布料殘片,讓小太陽與蝴蝶在他胸前重疊,“你說,當年父母把我們的名字藏在布料里時,”頂針環輕輕蹭過他的領帶夾,“有沒有想到,”聲音里帶著笑意,“我們會用十年時間,”望向交疊的頂針,“把丟失的另一半,”指尖劃過他掌心,“從時光里找回來?”
陸沉舟低頭笑了,指尖替她拂開落在布料上的灰塵:“他們一定想到了,”他忽然抽出自己的襁褓布殘片,上面繡著半個星圖,“就像你設計圖上的蝴蝶扣,”頂針相扣成圓,“從來都不是巧合,”望向她發亮的眼睛,“是時光,”喉結滾動,“早就替我們,”聲音輕得像針腳穿過布料,“對好了所有的經緯線。”
鐵皮柜的門在風里輕輕搖晃,發出“咔嗒”聲響。林晚秋望著手中的襁褓殘片,突然明白:有些拼圖早在三十年前就已注定,頂針是鑰匙,時光是匠人,而她和陸沉舟,不過是順著父母留下的針腳,慢慢拼出了屬于他們的、跨越三十年的溫柔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