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暮的血晶唐刀斬在臍帶上，爆開的不是鮮血而是墨汁。

濃黑的液體噴濺在肋骨狀隔間上，瞬間蝕穿鈣質層。所有女白領的尖叫戛然而止，她們從打印口拔出臍帶，腹部裂口處伸出沾滿油墨的活字鉛塊。當鉛塊叮叮當當砸落在地時，整個腔體突然開始劇烈收縮。

天花板垂落的臍帶纜線驟然繃直，像提線木偶般操控著女白領們撲來。陳暮旋身揮刀，血晶刀刃劃過半空甩出月牙狀光弧。被斬斷的肢體斷面沒有流血，反而噴出滾燙的蒸汽——這些傀儡的血管里奔涌的是打印機清洗液。

“警告...嗞嗞...碳化率突破臨界值...”右臂傳來機械提示音。陳暮低頭看見小臂皮膚已經變成灰白色，裂紋中透出暗紅光芒。被弩箭擊中的傷口處，二進制代碼正以每秒三行的速度覆蓋肘關節。

血肉打印機突然發出汽笛般的轟鳴。拼接成的肉瘤表面裂開無數孔洞，每個孔洞里都伸出旋轉的活字滾筒。陳暮的右眼瘋狂跳動，解構視界中浮現出瀑布般的數據流：

【S-077本體激活】

【規則一：所有被打印物即存在】

【規則二：所有存在皆可被改寫】

當第一個滾筒開始轉動時，陳暮看見空氣里浮現出半透明的A4紙虛影。紙上迅速生成夜梟的畫像，下一秒，被箭矢釘死的烏鴉竟在墨香中凝聚實體，利爪直取他的咽喉！

“幻覺...”陳暮側身閃避，血晶刀卻斬了個空。烏鴉穿透刀身撞進他懷里，喙里突然吐出夜梟的煙嗓：“快用羅盤震位！”

陳暮本能地摸向口袋。青銅羅盤觸手滾燙，震位刻痕正發出熔巖般的紅光。他蘸著碳化的傷口血液抹在震位，整層樓的燈光突然頻閃，所有女白領的動作瞬間卡頓成定格動畫。

打印機發出憤怒的嗡鳴。肉瘤中央裂開豎瞳狀豁口，豁口深處懸浮的青銅活字版開始高速重組。陳暮的右眼突然刺痛難忍，解構視界強制啟動——

青銅版表面浮現出他從未見過的文字。既非漢字也非字母，更像是電路板與甲骨文的雜交體。但更恐怖的是他看懂了標題：《熵增協議》第四條：觀測者效應。

“它在改寫現實規則！”夜梟的聲音直接在腦海炸響，“用你的血污染字版！”

陳暮沖向肉瘤時，地板突然軟化如沼澤。無數鉛字從淤泥里鉆出，組合成帶倒刺的鐵蒺藜。他揮刀斬開荊棘，碳化的右臂傳來骨裂聲。劇痛中解構視界突然超頻，青銅活字在他眼中分解成流動的二進制溪流。

本能快過思考。陳暮將血晶刀插進肉瘤豁口，左手直接抓向沸騰的活字版。掌心碳化的皮膚接觸青銅瞬間，整塊字版突然發出熔毀的悲鳴。暗紅血管紋路順著字版縫隙瘋狂蔓延，將冰冷的青銅染成搏動的血肉。

打印機爆發出瀕死的抽搐。所有女白領突然僵直，眼耳口鼻中涌出瀑布般的打印紙。紙張在半空自動折疊成無數烏鴉，黑壓壓的鴉群撞向陳暮。

混亂中夜梟的真聲刺透喧囂：“看字版背面！”

陳暮用刀撬動震顫的活字版。當青銅塊翻轉的剎那，他全身血液都凍住了——版面邊緣刻著枚拇指大的徽記：滴血的眼球纏繞著齒輪，正是他孤兒院的院徽。

“師父...”陳暮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破碎的記憶閃回中，那個總是戴著口罩的院長握著他的手在沙盤寫字。寫的是什么字？好像是...熵？

“小心認知反噬！”夜梟的警告晚了一步。

活字版中央的“熵”字突然剝落，懸浮在陳暮眼前放大成門板尺寸。筆畫縫隙里滲出瀝青般的物質，瞬間裹住他的頭顱。陳暮感覺自己墜入了復印機掃描倉，強光穿透顱骨直接炙烤著記憶——

五歲的他蜷縮在消毒水氣味的床上，金屬門窗外閃過齒輪轉動的黑影。戴口罩的女人將針管刺進他脊椎，冰涼的液體在血管里爬行。“別怕，小暮，”女人的眼睛在記憶里融化成一團馬賽克，“我們在制造奇跡...”

劇痛讓陳暮嘶吼出聲。右臂碳化部分突然龜裂，暗紅光芒從裂縫中井噴。裹住頭臉的瀝青被這光芒熔穿，噴涌的血光在打印機腔體內凝聚成巨斧虛影。

血斧斬落的瞬間，整棟大廈響起玻璃破碎的哀鳴。所有異化結構如退潮般消失，陳暮渾身脫力地跪倒在地。散落的活字鉛塊在他腳邊跳動，拼出最后一行警告：

【守夜人協議7：清除所有熵增變量】

“變量...說的是我？”陳暮咳出帶碳粒的黑血。解構視界顯示右臂碳化已達肩關節，傷口處的二進制代碼正改寫為亂碼。

夜梟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看天花板。”

陳暮抬頭望去，只見被血斧劈開的腔體穹頂外，懸浮著巨大的機械結構。八根液壓臂托舉著倒金字塔狀的金屬艙，艙體表面布滿蜂巢狀的觀測窗。更驚人的是艙底投射出的全息徽記——滴血眼球與齒輪，與他孤兒院徽記完全一致，只是眼球中央嵌著沙漏圖案。

“收容單元S-077，”夜梟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或者說，你童年住過的病房。”

陳暮猛地轉身。電梯井陰影里走出個穿維修工制服的男人，半邊臉覆蓋著機械骨骼，左眼是烏鴉的金色瞳孔。他攤開的掌心里，躺著沙漏吊墜的碎片。

“初次見面，”男人抹去嘴角的機油，“我是夜梟，守夜人第七組叛逃者。”他踢開腳邊的活字鉛塊，“而你，陳暮，是唯一從熵增實驗室活著出來的孩子。”

倒計時突然在陳暮視網膜炸開紅光。血月圖標下浮現新提示：【精神閾值：9%】。他順著夜梟的目光望去，只見血肉打印機的殘骸中，那個被血污染的青銅活字版正在搏動。

活字間隙滲出暗紅菌絲，菌絲頂端綻放出微型眼球。當陳暮與其中一只眼球對視時，耳邊響起冰冷的機械音：

“收容物S-077變異體確認，代號‘血蝕活版’，威脅等級提升至S級。”

夜梟突然將沙漏碎片拍進陳暮的傷口。碳化暫停的瞬間，陳暮看見全息徽記中的沙漏開始倒流，倒計時數字瘋狂回滾至71:59:59。

“跑！”夜梟拽起他撞向落地窗，“守夜人的處決隊來了！”

玻璃爆裂聲中，陳暮看見倒金字塔底部開啟炮口，三組風衣人正沿著液壓索速降。為首的女人機械臂重組為轉輪機槍，槍口亮起瞄準激光的瞬間，夜梟撕開制服露出后背——那里鑲嵌著與陳暮右眼同款的齒輪狀血瞳。

血瞳射出的紅光在暴雨中燒穿空間裂縫。陳暮墜入蟲洞前最后看到的，是機槍噴出的子彈在空氣中打印出密密麻麻的禁閉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