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薰衣草好美啊?!?
濕漉漉的水珠掛在發梢,上罪尾凜子機靈的晃著腦袋,像一只貓。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她踮著腳,竭力的讓兩人肩并著肩,赤紅發尾剛好蹭到濱野誠一身上,滑出道道水痕。
面前的紫色花海溶解在夜色里,像被水浸濕的彩鉛畫。用“誠一牌毛巾”擦干頭發的凜子忽然彎腰,撿起剛剛花壇里的那根“蝴蝶”,枯枝邊緣的焦褐色在掌心蔓延——
東京的夏末初秋總是這樣,明明還殘留著夏日的溫度,夜色卻已經涼得像井水了。
“誠一君,你知道嗎,其實我每次不開心的時候,就會來這邊逛逛。”
上罪尾凜子是真的把這當做人生最后一場約會,肆無忌憚的吐露著心聲。
此刻的抑郁少女,已經漸漸褪去外殼。
盡管她的面頰上依舊帶著些“悲天憫人”的神情,但是話語中滿是天真的憧憬。
簡而言之:她開始主動降智了。
“自己一個人深夜逛公園不會覺得害怕嗎?”
這個公園挺冷清的,不像是會有什么人經常來的樣子。
“有時候……的確會有一點,不過大部分時間都不會?!?
“為什么?”
“因為孤獨是一種比恐懼更讓人深刻的情緒?!?
這么哲學?
難怪說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遙,果然,精神不正常的人都很有藝術天賦。
“咱們往那邊走走吧?!?
前不久還拒絕逛公園的凜子,此時卻主動牽起濱野誠一的袖口,朝公園深處走去。
她本就住在北千戶街,自然對這公園也很熟悉。
“在我小時候森川公園還是很熱鬧的。”
女孩一邊走,一邊為身旁的誠一講解。
“這里原本應該有許多健身器材,放學的時候,好多小孩都會在這里玩?!?
“十年前,那里有一片很漂亮的櫻花樹,上面掛滿了信箋……”
“那個方向是東門,曾經那座小樓是一家流浪動物救助站,但是因為政府規劃拆掉的……”
凜子講述的很細致。
仿佛在追憶當年還幸福的自己;又像是在給如今的她,選一塊滿意的墓葬。
“難怪這里流浪貓這么多?!?
跟隨著凜子的引導,兩人慢慢走向東門。眼看雨越下越大,哪怕是雨傘也擋不住侵襲,他們干脆找了個有棚子遮擋的長椅坐下。
“衣服都濕了,看來回酒店要洗個澡了?!眲C子滿是無奈的說著。
人在犯蠢后都會陷入一種錯誤認知,那就是自認為轉移話題能夠讓身邊人忘記剛剛的舉動。
殊不知,這些黑歷史往往會留存在“目擊者的記憶”中許多年。
“蝴蝶還用洗澡么?”濱野誠一毫不客氣的揭穿了她的偽面。
凜子瞪了他一眼:“我剛剛說的是樹枝,不是我?!?
ang!您說是就是吧。
“我覺得如果是現在這種狀態,可以直接穿著衣服洗澡,這樣就省去了洗衣服的環節。”
“我才不要呢?!?
凜子滿眼鄙夷。
似乎是濱野誠一的話提醒了她,凜子靠坐在長椅上,慢慢抬起一只腳,脫下鞋子。
然后她半俯著身,手指勾住濕透的襪口向下卷折,一點點褪去過膝襪。光潔的絕對領域逐漸向下拉長,直到露出白凈的腳丫。
凜子眨著眼,往前遞去,用惡劣且玩味的口吻道:“誠一君,要手帕么?”
嘶……這誰頂得住??!
趕快收起來,不然一會粥吧那群人聞著味就過來了。
“原來是手帕啊?!?
“誠一君認為是什么?”
誰說的斐濟悲?叉出去!
“我以為氣球呢。”
聽見他的回答,凜子又拋出了經典白眼。
兩只黑色過膝襪從膝彎處松脫,在白嫩的腳踝處打了個顫栗的結。隨著她屈膝的動作舒緩,腳尖觸碰到濕潤的路面,女孩不自覺的打了個激靈,足弓下意識繃緊。
“光著腳會著涼的吧?”
“有什么問題么?”
容易竄稀。
濱野誠一憋了好久,終究是沒說這么破壞氛圍的話。
“沒事,只要回去后不喝酒就好了?!?
“如果我非要喝的話,誠一君會拒絕么?”凜子挑釁似的問。
喝酒的玉足美少女?
快進到這白開水怎么沒味啊。
“我是怕你……”剛準備說些騷話,這時一道清脆的鈴聲響起。
濱野誠一看了眼來電提示——山崎徹。
呸,一點眼力見沒有。
沒看到我正在跟美少女約會嗎?虧你還是個四眼呢!
“喂,有什么事嗎?”
“?濱野,你這是什么語氣?!?
“少給我把問號放前邊,有事快點說,忙著呢?!?
“按摩?”
“錯,是約會?!?
濱野誠一打開視頻通話功能,緊接著又“并不刻意”的把鏡頭轉向剛剛能露出凜子半個身子的朦朧狀態。
“濱野!你真該死?。 ?
電話那頭發出靈魂深處的怒吼。
“憑什么我在加班,而你卻能跟妹子野……”
話沒說完,濱野誠一立馬打斷他的污穢言論:“別羨慕我,其實你也很不錯,像加班這種不違法就能體驗坐牢的感覺可不是輕易能遇到的?!?
“八嘎!”
小鬼子怒不可遏的罵了一句,終于說起正事。
“濱野,你那個設計稿應該有備份的吧,晚上記得發給我一份?!?
“怎么了?”
“白天那份設計稿打印了一份小樣,但是讓市場部那群蠢貨弄丟了?!?
怪不得這個點你還在加班。
“哇卡立馬西大?!?
掛斷電話,濱野誠一順勢打開照相功能,斜45度角,對準兩人。
畫面里,凜子正歪著腦袋看鏡頭,而他則擺出男生拍照的經典手勢——?
“咔嚓——”
時間定格在這一剎那。
“又在拍封面圖?”
“不是,我打算給山崎那家伙發過去?!?
嘴上這么說著,但他卻完全沒有舉動,干脆利落的把手機揣好,仿佛只是想留下這張照片珍藏。
“誠一君你……”
聽著他脫口而出的謊話,凜子想吐槽點什么??墒窃挼阶爝叄植恢搹暮沃v起。
他的手機里已經保存兩張照片了,還有一段視頻。
等我死后,誠一君看到它們,哪怕是他這種對任何事都無所謂的家伙,也應該會感到悲傷吧。
凜子的心中升起一抹小小的慶幸——
但轉瞬即逝,那股“替別人著想”的情緒又撲面而來。
【誠一君是個好人,我這么做會不會太自私了】
怎么突然發好人卡了?
耳畔警醒,濱野誠一立馬扭過頭。這時,只聽到凜子突兀開口:“誠一君,我也來拍一張吧?!?
說著,她舉起手機,身子逐漸貼近,做出一副親吻姿態。
這是做什么?
真打算就在這拍?可是還下雨啊,脫光光的會不會感冒呢?
我倒是無所謂,但你不是明天還要自殺么,萬一生病耽擱了怎么辦?
一通胡思亂想下,濱野誠一吧唧兩下嘴巴,默默閉上了眼。
默默等了好一會——
嗯?怎么沒動靜了?
他睜開眼,卻發現凜子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還面對著長椅背面的東方。
“誠一君,你看那是什么?!?
濱野誠一好奇的隨著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棟灰白色、廢棄的三層小樓,而在樓頂邊緣,似乎懸掛著什么東西。
仔細看的話——大抵是一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