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滿和水腌菜嘮著家常，還沒說幾句，水腌菜就趴下身，開始打哈欠，滿臉寫著“好無聊”。

程小滿思索片刻，試探性地問道：“狗哥，你能辨別動物物種嗎？”

“這有什么難的，小菜一碟?！彼绮似鹕恚炝藗€懶腰。

程小滿連忙拿出取樣后剩下的購物袋、紙巾碎片，遞到水腌菜面前。

“菜哥，你聞聞看，這些東西上有什么動物的氣味？”

水腌菜低下頭，嘴筒子微微一動，仔細嗅了嗅。

“這上面味道有些淡了，不過還是聞得出，很像過去西關村那個鹵肉鋪攤子的味道，但又略有差別。好像，少了點什么調料……說起這西關村的豬頭肉，那是真的好吃。我小時候吃過幾次，他家的肉，時間鹵得到位，所以很軟糯?！?

水腌菜黑亮的鼻頭一抽一抽的，咧著嘴，口水啪嗒一下滴在地上。顯然已陷入對鹵豬頭肉的美好回憶中，難以自拔。

“西關村？”

程小滿快速地提取到了關鍵詞。

在水腌菜回味鹵味的間隙，程小滿連忙掏出手機，飛快地在搜索欄輸入“西關村”，頁面加載的幾秒鐘內，她的呼吸不自覺地屏住了

——這個地名，她似乎在哪里見過。

搜索結果跳出來的一刻，程小滿愣了一下。

西關村，位于城郊三十公里的礦區，百年前，西關村祖輩自西關遷來此地，故得名西關村。村內口音與周遭不同，飲食習慣也獨具特色。

三年前因地質災害，整村搬離，如今那里已經廢棄，無人居住。

竟已無人居住？

西關……這份熟悉感究竟是在哪見過呢？

程小滿努力回想了一番，卻始終沒有頭緒。

“菜哥，你再聞聞，看看這上面有哪些氣息，你要是聞出來了，我請你吃豬頭肉！”程小滿追問道。

水腌菜瞬間瞪大了眼睛，尾巴也開始歡快地搖了起來，帶起來的風，幾乎要將地面的葉子給吹飛了。

“此話當真，你別騙我！”

程小滿拍著胸脯說道：“當真！我怎么會騙你呢？咱們可是同事！”

水腌菜滿意地點點頭，湊近過來，又聞了聞，最后篤定地說道：“上面的味道，有狗味，還有老頭貓和花臉貓的味道！”

程小滿不禁疑惑，“老頭貓和花臉貓？那是什么？”

水腌菜跺了跺腳，恨鐵不成鋼地說：“就是，長得像老頭的貓呀！胡子白白的，耳朵上還有毛也是白的，身上都是那種黑褐色，但是又有點兒帶白，就像你們人類老頭的頭發似的。花臉貓就更簡單了，臉是花的，腦門和鼻子那兒是白的。”

聽到水腌菜這般描述，程小滿心中有了初步的猜想，她拿出手機，調出了靈貓科常見動物的照片，遞到水腌菜面前，“菜哥，你看看是其中哪兩種？”

說著，她便一張一張地將圖片劃過。

起初，水腌菜沒什么反應，直到程小滿滑到最后，水腌菜猛地站了起來，耳朵豎得老高。

“汪汪！就是這個！這個就是老頭貓！前一個是花臉貓。”

程小滿仔細看了看圖片——是一只熊貍和果子貍。

“你聞到的味道，是活體還是……”程小滿問道。

水腌菜正色道：“老頭貓應該是活體，但果子貍的味道夾雜著很濃重的血味與腐壞的味道。很明顯，拿過這東西的人曾經接觸過大量果子貍的尸體?！?

程小滿的面色越發凝重。

看來，這小小的物證背后，可能藏著一個很大的盜獵團伙。

……

程小滿滿懷心事地回到辦公室，一進門，便看到露易絲拿著筆記本往外走。

“小滿，來得正好，去會議室開會，今天校招的新同事也來報到了。領導們決定給你們分下部門和崗位?！甭兑捉z笑盈盈地說道。

程小滿連忙揣上筆記本，和露易絲去了會議室。

離開會還有一段時間，走廊上略顯空曠。

露易絲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小滿，要不你來我們辦公室吧。警局辦公室很缺人，我看你的履歷和性格都非常不錯，咱倆這幾天也很熟悉了，以后搭伙工作一定會很順暢的?！?

程小滿惦記著未破的案子，心中有些猶豫，“劉姐，辦公室很好，您對我也非常照顧，只是……?！?

露易絲表情微微一滯，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說道：“哎，好啦好啦，你還年輕，有沖勁，不想來辦公室終日伏案也可以理解，以后如果想來辦公室了，你和我說，我這兒永遠歡迎你。”

程小滿靦腆一笑，連忙道謝。

眼見著走廊上人漸漸多起來，程小滿與露易絲便一前一后地進了會議室。

不一會兒，人便到齊了。

程小滿坐在最后一排，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主座的男人身上。

他肩背筆直，雙手交疊置于桌面，手背處隱約可見幾道陳年疤痕。濃眉下，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緩緩掃視全場，帶著幾分威壓感。

“那是咱們局長，全名叫王巖?！鄙砼缘霓k公室里相熟的王阿姨湊過來，壓低聲音對著程小滿說道，“旁邊戴眼鏡的是副局長趙樹濤，邊上戴口罩那個，是行動隊隊長林桐羽……”

“各位，今天開這個會，主要是歡迎新同事，并且分配一下部門和崗位。當然，我們是講究雙向選擇的，最后定哪個部門，既要看部門意見，也會聽取你們個人的意見?！?

副局長趙樹濤的開場白打斷了王阿姨的耳語。

隨后，一旁的人事科科長蒼南便開始在辦公大屏上播放一眾新人的簡歷。

當程小滿的履歷被投影到屏幕上時，不少部門拋出了橄欖枝。

“本科野生動物與自然保護區管理專業的，這個倒是對口，來我們檢驗科吧！”

“小滿是法學雙學位的，而且之前在集市上開展普法活動，很有親和力，還是來我們宣傳科吧！”

后勤處緊隨其后：“哎喲，那么多獎項啊，不錯不錯……妹妹，來姐姐這兒管檔案吧，我們這兒缺人。”

“咳咳——”

林桐羽打斷了眾人，摘下口罩，起身道：“昨天，在小滿的幫助下，最近一直困擾我們的鉛彈槍擊案有了新的突破，在此，我代表行動隊向小滿同志表示感謝！同時也希望小滿同志可以考慮，來我們行動隊，繼續發光發熱?！?

會議室里頓時一片吸氣聲。

“哎喲，以來就幫行動隊那么大忙啊，我聽說那案子辦了好久，一直沒有新進展?！?

“這個妹妹不簡單啊，才來就得林隊的青睞，后生可畏！”

“林桐羽那性格，好難見他夸誰一句好的。”

“就是說啊，別看他一天嬉皮笑臉的，其實對下屬的要求老高了。”

主位上，王巖抬眉，指節在桌面輕叩了兩下：“桐羽，你也不要自說自話，行動隊雖然鍛煉人，但條件艱苦，任務重、壓力也大，去不去，還是要問問這位新同事的想法。”

程小滿站起身來，向伸出橄欖枝的眾人表示感謝，然后看向程巖，說道：“王局，我想去一線，去行動隊?！?

“行動隊三天兩頭蹲深山，危機四伏，遠的不說，林桐羽不久前就剛被野豬撞掉了牙齒，還有我手上這個疤，就是被盜獵者用獵槍打的。這些情況，你怕不怕？”

王巖那如同刀劍一般的目光，在程小滿臉上劃過。

窗外的光從他身側映照過來，打在高聳的眉骨上，在眼窩處投下一片陰影，顯出幾分難以揣摩的威嚴。

林桐羽則在一旁，有些尷尬地將口罩戴上，欲蓋彌彰地遮住了嘴。

“我不怕，無論是密林還是獵槍，我都不怕！怕的話，我就不會選擇當森林警察了！”

王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緩緩站起身，警徽在他胸前反射出一道亮眼的光。

“都看見了嗎？”他渾厚的聲音在會議室中回響著，“當森林警察，就是要有這樣的斗志和沖勁！要有為了保護這一片森林而不斷付出的勇氣！”

眾人贊許地點點頭。

隨后，林桐羽微笑起身，把行動隊的工牌啪地拍在程小滿面前：“剛做好的，戴上吧，待會兒散會就和我一起去行動隊了?！?

程小滿點點頭，探過身，抓起工牌戴在了脖子上。

看著那工牌，王巖有些吃驚地說道：“工牌都做好了？你這是……早料到她會選行動隊？”

“王局你知道的，我看人特準的。她的敏銳性特別高，像您。我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必然是屬于我們行動隊?！绷滞┯鹦ξ嘏闹R屁。

王巖失笑，“別說這些不著調的，既然招到你們隊里，就好好帶人家，不要浪費了好苗子?！?

“那是當然，我這人，愛才如命啊，絕對落實好咱們局的人才政策，全方位培養人才，用好人才！”林桐羽一本正經地說道。

“好了好了，你這是把蒼科長的詞搶完了嘛！”王巖拍了拍林桐羽的肩，“坐下吧，繼續開會”

林桐羽笑了笑，順勢坐下。

人事科科長蒼南接過話頭，說道：“咱們的新同事，個個都是頂尖的人才，接下來，林隊長可不準再和其他科室搶了?。　?

林桐羽點點頭，“哪能老和大家搶啊，我這人最是謙讓，來來來，開會開會！”

程小滿看著這一團和氣的會議室，心中泛起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