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制住封標后，蘇良邁起腳步，快步走到鄒寧面前。

探出手，將事先凝聚好的圣靈力灌入她體內，不斷消殺她在經脈各處吞噬血肉的蠱蟲和蟲卵。

圣靈力是世上最霸道、最精純的罡正之力，克制一切邪祟，自然可以滅殺蠱蟲這種陰邪之物。

只不過鄒寧的體內大部分血肉都已經被蠱蟲浸染，圣靈力消殺蠱蟲和蟲卵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會將這部分感染腐爛的血肉給抹殺掉。

所以，無論如何，鄒寧都活不成，蘇良能做的，只是免去她的痛苦。

讓她沐浴在圣靈力中輕松解脫。

“蘇良！你想干什么？！”

蘇良的動作極快，這時公堂上的人才終于反應過來，李宏正直接出言怒喝道：

“你要當著本官和公主殿下的面殺人滅口不成？！”

“給本官閉嘴！”

蘇良這時候哪有心思跟他逼逼，直接頭也不回地冷聲道：

“你們難道眼瞎不成？這姑娘如此異狀，顯然是被人暗害，方才封標離她最近，是第一嫌疑人，本官自然要將他制住。”

“而且本官這是在救人，你們不懂就別啰嗦，再敢多說一句，本官就按阻撓繡衣衛辦案處置！”

霸道無比的話語，讓李宏正不由得面色一滯。

看著被九幽之力摁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封標，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寒意。

他張了張口，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臉色陰沉無比。

陸妙音瞥了李宏正一眼，絕美的小臉上閃過一抹狐疑之色，顯然是意識到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遲疑了一下，她還是沒有開口，選擇靜觀其變。

偌大的公堂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很快，在圣靈力的滋養下和消殺下，鄒寧臉上的痛苦之色逐漸消失。

但她的面色依舊蒼白如紙，整個人像是從血水里打撈出來一般。

睜開眼，看到是蘇良，她眼中頓時浮現出喜色，而后不等蘇良開口，便掙扎著站起身，朝堂上的李宏正和陸妙音急聲道：

“大人，殿下，蘇大人...是冤枉...冤枉的！方才把姓封的惡賊...他說的都是假的，民女...民女不是封家妾室，民女......”

聽到這話，陸妙音不由得怔了怔。

情況突然反轉，她的小腦瓜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而就在這時，李宏正突然站了起來，而后注視著蘇良，而后意味深長地道：

“蘇指揮使，你用圣遺物的力量操控證人心智，讓她為你翻案，這不太好吧？”

“不...不是這樣的？！”

蘇良還沒說話，鄒寧卻急了，忙道：

“民女沒有被操控，民女...民女方才說的都是真的...要是有半句虛言，民女不得......”

“被操控心智之人，無論說什么都不可信。”

沒等鄒寧說完，李宏正便再次開口打斷，接著看向陸妙音，道：

“殿下，千萬不要被他給騙了，圣人之力神秘莫測，這其中定有某種能夠控制別人心神的術式。”

“這鄒氏一開始還自稱是封家妾室，但突然就被刺激得痛苦萬分，蘇指揮使又突然站出來制住封先生，接著出手救人，等鄒氏好了以后，就直接改口了，這不是被控制了是什么？”

頓了頓，他又伸出手，從案上拿起之前封標遞上來的證據。

“而且有官府備案的文書在，鄒氏的確是封公子新納的小妾無疑，這可是鐵證。”

陸妙音依舊閉口不言，心底的疑慮更甚，看向李宏正的目光中透著一絲難以覺察的不信任。

鄒寧聽得心急如焚。

還想再說，但下一秒，她卻突然面色漲紅，而后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她的身體本就在蠱蟲的啃噬下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方才情急之下又強行透支了最后一絲生機，此刻體內再沒有能支撐身體的力量，頓時無力地倒了下來。

蘇良嘆了口氣，上前將其一把摟住，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好了，別說了，清者自清，本官沒做過的事，誰都無法將罪名扣在本官頭上，還有，你的事，你放心，本官定會為你討個公道。”

頓了頓，他的眼神陡然一冷，神色肅然無比。

“這次所有害你的人，無論是誰，有什么身份，背后是什么背景，本官都絕對不會放過！”

聽到蘇良這么說，鄒寧卻沒有多少欣喜，蒼白的小臉上反而逐漸浮現出失落之色。

“抱歉，蘇大人，都怪民女嘴笨，連這點事都說不清楚。”

顯然，比起討回公道，她更想給蘇良證明清白。

“都說不關你的事。”

蘇良沉聲道：“而且，該道歉的人是我，我......救不了你......”

說著，他的臉上緩緩流露出一抹愧色。

“大人千萬別這么說。”

鄒寧顯然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朝蘇良搖了搖頭。

此時的她說話越來越清晰，同時臉上莫名漲紅了些許。

見狀，蘇良頓時意識到這便是所謂的回光返照，心底不由感到一陣悲哀。

“要不是大人，民女昨天就被那個禽獸玷污了，失去清白，民女肯定會找一口枯井跳下去，一了百了，大人已經救了民女一次，民女又豈敢奢望每次大人都能及時趕來？”

說著，她輕輕嘆了口氣，目光莫名變得有些空洞。

“民女娘親生前就跟民女說過，這世道就是這樣，世家、權貴的大老爺們高高在上，修士縱橫四方，普通人要是倒霉被卷進去，連個全尸都不會留下...”

“小民生下來就是為了受苦、給那些大人物做牛做馬的，能活著已是不易，不能奢求太多，要是活不下去，死個干凈未嘗不是好事，省得一直受苦......”

聽著鄒寧的絮絮叨叨，蘇良不由得心神俱顫，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好一會，他才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輕聲道：“鄒寧，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告訴本官吧，只要本官能做到，定不負所托。”

聞言，鄒寧原本逐漸失去焦距的眼眸突然微微一亮。

“真的嗎？大人。”

蘇良點了點頭。

“咳咳！”

鄒寧咳了兩下，嘴角滲出殷紅的血跡。

“民女有一個妹妹，名叫鄒玥。”

她一臉希冀地看著蘇良，接著道：“昨天她和民女一起被捉到了封家，民女被一個叫‘平哥兒’的人喂了蟲子，她則被帶到了其他地方，那個叫封標的狗賊還用民女妹妹威脅民女誣告蘇大人。”

“民女現在也不知道妹妹如何了，還請大人幫民女找到她，若是她死了也就罷了，若她還活著，大人可否替民女照顧她，莫要讓她在這世上受苦......”

說到后面，她的聲音逐漸變小，最后那句話甚至變得微不可聞。

顯然，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蘇良沒有絲毫猶豫，朝她重重點頭。

“好，本官答應你！”

家里多一個普通侍女倒是無所謂，反正影響不了他。

聽到蘇良答應，鄒寧嘴角微微一揚，流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

“多謝...蘇大人......”

這句話說完，她緩緩閉上眼睛，朱唇卻還在呢喃著。

“好累，終于...結束了......娘，寧兒...寧兒來找你了......”

啪嗒......

血色的小手無力地落在了地上。

看著鄒寧臉上那解脫的笑意，蘇良一時間五味雜陳，內心深處不知為何，竟有種沉甸甸的感覺，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呼……”

片刻后，他放下鄒寧的尸體，站起身，重重呼出一口濁氣。

“該算賬了。”

蘇良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李宏正等人，目光陡然變得無比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