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蘇良過來，那三個被司錦逼得進退兩難的繡衣衛頓時松了一口氣。

既然正主來了，那接下來就是神仙打架，不管誰贏誰輸，都跟他們沒什么關系了。

早上蘇良懟司錦的時候，他們也在案牘庫，在他們看來，雖說蘇良也很強勢，但起碼還是個講道理的，他要是讓人辦事，起碼流程上不會讓人為難。

而司錦見蘇良過來，便收回了繡春刀。

蘇良來了，那現在就算砍了這三人也沒什么用了，反而會給人留下暴戾的印象，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他回過身，看向蘇良，眉頭微微皺起。

“蘇大人這話什么意思？本官只是在教訓教訓他們罷了，繡衣衛衙門尊卑有序，身為下屬，就要有下屬的樣子，要是所有繡衣衛都像他們這樣頂撞上官，那還了得？”

蘇良笑了笑，加快了腳步，走到司錦跟前。

“指揮使大人言重了，下官看他們挺敬畏指揮使大人你的嘛，即便被你用刀架在脖子上，都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言語之中亦沒有絲毫不敬之意，也不知大人說的頂撞，是指哪一方面？”

聞言，司錦當即理所當然地道：“蘇大人你不是看到了嗎？本官命他們帶本官去查看幾名嫌犯的情況，結果他們抗命不遵，簡直沒把本官放在眼里，這不是以下犯上是什么？”

“怎么？難道蘇大人是覺得本官堂堂繡衣衛指揮使，連查看嫌犯的權力都沒有嗎？”

“下官可沒這么說，大人總攬繡衣衛事務，自然有權參與繡衣衛經手的所有案件?！?

蘇良擺了擺手，而后看向不遠處那個女繡衣衛，淡淡道：

“不過，方才那位小兄弟也說了，繡衣衛內部明文規定，誰抓的人誰負責到最后，整個案件必須全程參與，公主府的人是下官親自抓的，任何與此案有關的流程下官都要在場?！?

說到這里，他緩緩抬起頭，看著司錦，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譏諷之色。

“指揮使大人，你身為繡衣衛衙門的主官，不會連這個基礎條例都不記得吧？要不要下官拿一份繡衣衛規章錄過來給大人你看看？”

“不必勞煩蘇大人，本官自然知道有這么一條，只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處事之道，其精髓在于變通，蘇大人初入官場，不懂這些也很正常?！?

司錦凝聲道：“此案涉及到當今唯一的嫡公主，必須緊急處理，而蘇大人剛辛辛苦苦抓人回來，此刻想必勞累異常，需好生休息，難有精力應對此案，此事又拖延不得，所以本官只好親自過來提審嫌犯。”

聽到這話，一眾繡衣衛面色不由有些怪異。

雖然都知道能在繡衣衛混上去的人，臉皮不可能薄，睜著眼睛說瞎話更是基本素養，但…這也太無恥了一點吧？

早上才和人家蘇大人一副不共戴天的架勢，現在又一副“我這么做都是為你著想”的和諧口吻，這話別說蘇良不可能信，連他們這些小雜魚都覺得扯得離譜。

“這么說，下官還得多謝指揮使大人體諒？”

蘇良瞇起眼睛，臉上流露出明顯的不屑之色。

司錦假模假樣地擺了擺手：“這倒是不必，本官蒙陛下信重，掌管繡衣衛都司衙門一應事務，自當關照部下，此乃應有之義，無需言謝?！?

“呵呵……”

蘇良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以后要是下官覺得大人公務繁忙，手頭上又有些緊急事務需要快速處理的時候，是否也可以【變通】一下？畢竟公事為重，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聞言，司錦當即心神一凜。

雖說彼此都知道對方在睜著眼睛說瞎話，但畢竟沒有徹底撕破臉皮，瞎扯就瞎扯了。

然而蘇良突然較真起來，反將他一軍，他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畢竟是他先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要是他不準蘇良照葫蘆畫瓢，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人可以實際上雙標，但不能光明正大地說出來。

至于他是繡衣衛指揮使，蘇良是他的下級，官大一級壓死人什么的，這個規則也不適用，畢竟變通變通，歸根到底就是他沒有嚴格按照規定辦事，這種事可不是繡衣衛指揮使的職權范圍。

既然不是職權，那蘇良自然也能【變通】，而且不只是他，其他繡衣衛同樣可以。

到時候繡衣衛豈不是亂套了？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上面一查，根源在于他這個繡衣衛指揮使帶頭【變通】，那樂子可就大了。

所以，只要他敢應下，蘇良給他挖的這個坑說不定能把他整個人給填進去。

“大人怎么不說話？是不喜歡說嗎？”

蘇良微笑著道：“還是這變通之道，大人可為，而下官不可為之？”

面對蘇良的逼問，司錦頓時一臉陰沉。

“此事。。?！?

好一會，他才突然緊握著拳頭，指關節不斷發出清脆的響聲，同時緊咬牙關，臉色漲紅地對蘇良擠出幾個字：“是本官做錯了，沒有按規定行事，蘇大人…當引以為戒?！?

聽到這話，司錦身后的繡衣衛頓時瞪大了眼睛。

指揮使大人…這是向蘇良低頭了？

而那三個已經站到一邊的繡衣衛卻是一臉復雜地看著蘇良，這位大人三言兩語就能讓向來在繡衣衛衙門呼風喚雨行事霸道的老大低頭道歉，能耐顯然不是一般的厲害。

“哦？”

蘇良雙手抱胸，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讓氣氛陡然凝重起來的肅然。

“既然如此，還請大人向陛下和繡衣衛全體坦然認錯。”

這話一出，眾人同時怔住了。

什么？指揮使大人向他們認錯？

司錦臉色又陰沉了幾分：“蘇大人，正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本官都已經向你認錯賠罪，而且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你這般揪著不放，有點不太合規矩吧？”

言語之中，已有些許威脅之意。

官場有官場的規則，要是不懂一些不成文的潛規則，在官場是很難混下去的。

在他看來，蘇良這種做法，已經觸碰到紅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