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遺凰一身侍女裝束,除了那雙血紅的眼睛,與常人無異。她手持金樽,杯中猩紅液體翻涌,散發(fā)出青汁般的苦澀氣味。“喝了它。“聲音冰冷而不容抗拒,酒杯已強硬地抵至我唇邊。
“妄想!“
腦后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我猛然驚覺自己正躺在床榻上,只見藍雪衣只著雪白里衣,隆起的孕肚已有六個月大小,四肢和脖頸皆被紅絲纏繞。她怒視著王遺凰,眼中盡是抗拒。
王遺凰不以為意,意念微動間,一只被操控的手接過酒杯,另一只手則被強行掰開她自己的嘴。猩紅液體被粗暴地盡數(shù)灌入。
酒杯墜地,發(fā)出清脆碎裂聲。藍雪衣劇烈干嘔,卻吐不出半滴液體。腹部猛地劇烈抽搐,高高隆起,劇痛讓她冷汗瞬間浸透里衣。白皙肌膚下,青紅兩色詭異光芒如活物般瘋狂流轉(zhuǎn),最終狠狠匯聚向隆起的孕肚。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腹部驟然平靜,短暫地泛出紅光。
王遺凰掀開黏在藍雪衣腹部的汗?jié)窭镆拢瑵M意地勾起唇角------那里赫然浮現(xiàn)出兩道妖異的血紋:一道是朱雀盤樹紋,其眼部正是扭曲的九竅縛妖紋;另一道則是栩栩如生的蝶形紋路。
待那兩道血紋漸漸隱沒于皮膚之下,藍雪衣的孕肚竟肉眼可見地又脹大了一圈!
“何必白費力氣反抗?你該謝我才是,我賜了你兩個身負上古之力的孩子。“王遺凰用血紅的指甲輕柔地撥開藍雪衣額前濕發(fā),“放心,作為回報,待你生下孩子后,下任家主之位就是你的。上古之力也會留在你體內(nèi),屆時藍家無人是你對手。“
“我呸!“藍雪衣狠狠啐向王遺凰,“妖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算計。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到處找能承受上古之力的孕婦。除了我白家的天生冰寒之體,其他人只會淪為這兩個孩子的養(yǎng)料!呵呵...都怪我輕信了藍鎮(zhèn)山那登徒子的鬼話,什么捉妖世家,不過是妖物的走狗!“
王遺凰十分不屑地抹去臉上唾沫,冷眼掃過藍雪衣,嗤笑一聲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
藍雪衣死死抓住榻沿,指節(jié)發(fā)白,眼底迸射出濃烈到實質(zhì)的殺意,嘶聲怒吼:“別高興得太早!我能暫時保住這兩個妖靈,不代表他們真能承受住這力量反噬!“
王遺凰腳步一頓,卻勾起唇角望著如晝的圓月,輕聲道:“今晚月色真美,正是團圓的好日子。白老夫人聽說女兒懷孕辛苦,急得不得了呢...想必明日晌午就能到了吧。“
“你!“
藍雪衣抓起藍景瓷枕狠狠砸向正在緩緩關(guān)閉的房門,暴怒之下周身寒氣爆發(fā),房中物件瞬間凍結(jié),繼而全部炸裂成冰晶。
然而暴怒很快被腹中傳來的隱痛取代。藍雪衣雙手捧著肚子仰躺在榻上,淚水順著臉頰滑落,臉上寫滿不甘。
腹中的劇痛很快變得規(guī)律且難以忍受,藍雪衣震驚地意識到竟是要臨盆了!更令她心膽俱裂的是,她能清晰感覺到,體內(nèi)白家傳承的核心——冰寒晶體,正在飛速融化消解,被腹中兩個貪婪的胎兒瘋狂吸收!胎兒以肉眼可見的恐怖速度成長壯大,不過小半個時辰,強烈的宮縮便已開始!
門外的王遺凰同樣吃驚。她才離開不久,就感知到兩個妖靈的異常波動。起初她擔心藍雪衣會魚死網(wǎng)破,用寒冰封印胎兒。但透過窗紙看到藍雪衣的神情后,她知道多年的夙愿今夜就要實現(xiàn)了。
在王遺凰的意念傳音下,藍鎮(zhèn)山很快帶著產(chǎn)婆和護衛(wèi)匆匆趕到。然而,藍雪衣的房門已被一層厚達數(shù)尺、散發(fā)著刺骨寒氣的堅冰徹底封死,產(chǎn)婆根本無法靠近,更別說進入。
藍鎮(zhèn)山想要破冰而入,卻被王遺凰用意念制止,讓他耐心等待。
藍雪衣獨自在冰封的房中掙扎了整整一夜,耗盡心力對抗劇痛與妖胎的吞噬。直到次日晌午,白老夫人帶著侍從趕到藍家時,胎兒仍未出生,房內(nèi)的寒氣卻愈發(fā)刺骨逼人。
“此地妖氣為何如此濃重?究竟是哪路妖孽傷我女兒?!“
蒼老而空靈的聲音如同寒冰碎裂,從天而降。伴隨聲音而來的刺骨寒氣瞬間席卷整個院落,本就冰冷的空氣仿佛凝固,溫度驟降。數(shù)名藍家低階侍從和那位產(chǎn)婆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瞬間被凍結(jié)成姿態(tài)各異的冰雕。
藍鎮(zhèn)山不得不運功抵御寒氣。面對這位滿頭銀發(fā)的白家當家,他心知若真動手,自己撐不過三招。“參見岳母大人,雪衣昨夜遭妖孽襲擊提前臨產(chǎn),如今叫喊聲漸弱,小婿實在無力破開這寒冰屏障......“
“哼!“白老夫人一聲怒喝,又是一陣凜冽寒氣襲來。正在作揖的藍鎮(zhèn)山雙手猝不及防被凍住,發(fā)梢都結(jié)滿冰霜。“若非你縱容妖孽作亂,我女兒怎會遭此大難!“
“都是小婿的過錯。“
藍鎮(zhèn)山僵硬地跪倒在地。待他抬頭欲再辯解時,房檐上已不見白老夫人蹤影,只余一句空靈回響:“既然喜歡跪,那就不要起來了!“
話音未落,藍鎮(zhèn)山明顯感到雙膝已被牢牢凍在青磚地上,整個人再難移動分毫。
屋內(nèi)。
藍雪衣的腹部仍在恐怖地膨脹,皮膚被撐得近乎透明,皮下青紫色的血管和其中兩個躁動不安的胎兒輪廓清晰可見。她周身竭力維持的淡藍色冰寒氣焰,正與胎兒散發(fā)出的妖異紅芒激烈糾纏對抗。胎兒如同饑餓的兇獸,瘋狂吞噬著她的靈力與生命力,使她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干癟、枯萎下去。
白老夫人望著女兒氣若游絲、形容枯槁的模樣,眼中含淚卻強忍著不讓其落下。她強壓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悲痛與憤怒,沒有絲毫猶豫,枯瘦的手掌便按向藍雪衣的額頭,要將畢生精純的冰寒靈力渡入。
藍雪衣突然用盡最后的力氣,死死抓住母親即將按下的手腕,血紅的雙眼噙滿淚水,顫抖著搖頭,嗓音嘶啞如破鑼:“娘......別......孩兒不孝......“
白老夫人一把甩開她的手,繼續(xù)輸送靈力。
“不要!“藍雪衣淚如雨下,“這是陷阱……他們要的就是白家的冰寒晶體!求您讓我去吧……是我對不起白家,不能再連累您了!“
“住口!“白老夫人厲喝一聲,周身冰藍靈力轟然爆發(fā)!她額間那枚象征著白家至高傳承的藍雪花紋光芒大放,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消散!隨著靈紋消散,她整個身體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肉眼可見地迅速枯槁、佝僂下去。
當最后一絲蘊含著生命本源的冰寒靈力渡入藍雪衣體內(nèi),白老夫人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噴出一大口夾雜著冰晶的鮮血,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般栽倒在地!與此同時,兩聲異常嘹亮、甚至帶著幾分妖異穿透力的嬰兒啼哭,驟然劃破長空!
“娘!“
藍雪衣掙扎著爬向母親,顫抖著將她枯槁的身體扶起靠在自己懷里,用衣袖慌亂地擦拭她唇邊不斷涌出的、帶著冰碴的血跡。
白老夫人虛弱地搖頭,從腰間取出一個白瓷瓶塞給她:“孩子……劫難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你沒錯……錯的是這天道。“
話音剛落,一道驚雷劈落,屋外冰層應聲炸裂。
“哼,做了還不讓人說。“白老夫人盯著屋頂冷笑連連,“把藥吃了……你體內(nèi)的冰寒晶體就能重生。“
“我不!“
“聽話!“白老夫人突然劇烈咳嗽,鮮血不斷涌出,“只有你……才能再次封印那個孽障!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藍雪衣愣神之際,已被母親強行喂下丹藥。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踹開。藍鎮(zhèn)山帶著眾人沖了進來,看見白老夫人口吐鮮血躺在藍雪衣懷里,毫不掩飾地面露喜色。卻在轉(zhuǎn)眼對上藍雪衣的臉時,原本猖狂的臉上盡顯驚訝之色,整個人都是僵硬的:“你……你怎么……“
藍雪衣正疑惑間,忽然察覺懷中的母親在微微顫抖。低頭看去,白老夫人正對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透過母親的眼睛,藍雪衣看到自己的容貌已恢復如初,額間赫然浮現(xiàn)出白家家主獨有的藍雪花紋。
當她凝神內(nèi)視經(jīng)脈時,震驚地發(fā)現(xiàn)體內(nèi)靈力奔騰如浩瀚冰河,洶涌澎湃!原本消融的冰寒晶體不僅重生,而且體積膨脹了數(shù)倍,通體晶瑩剔透如萬載玄冰,散發(fā)著遠比從前更恐怖的極寒氣息!
藍雪衣眼中寒光如實質(zhì)般迸射!周身藍色冰寒氣焰轟然爆發(fā),形成一股狂暴的寒流沖擊!剛沖進來的藍鎮(zhèn)山等人如遭重錘,慘叫著被狠狠轟飛出去!房門在她意念操控下“砰”地一聲重重閉合、冰封!
藍雪衣小心地將白老夫人安置在床榻上,運轉(zhuǎn)靈力為其療傷。待母親氣息平穩(wěn)沉沉睡去,她這才想起那兩個嬰兒。
當她看到兩個嬰兒依偎著熟睡的模樣,粉雕玉琢的小臉恬靜無害,心中翻騰的殺意竟莫名地一滯,冰冷的臉上罕見地浮現(xiàn)出一絲極其復雜的柔和之色。她伸出手指,輕撫嬰兒細軟的胎發(fā)。兩個小家伙仿佛感受到觸碰,不約而同地發(fā)出“咯咯“的稚嫩笑聲。
“天道...“藍雪衣咬緊牙關(guān),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殷紅的鮮血立刻順著指縫滲出、滴落。血珠觸及嬰兒嬌嫩肌膚的瞬間,竟如同水滴落入沙漠,被瞬間吸收得干干凈凈!
藍雪衣神色驟然轉(zhuǎn)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毫無溫度的冷笑。她并指如刀,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額間那枚剛剛浮現(xiàn)、光華流轉(zhuǎn)的藍雪花紋!指尖沾染上泛著藍芒的鮮血,瞬間凝成兩枚寒氣森森、布滿詭異符文的冰體雕翎箭!隨即手腕一抖,毫不猶豫地將這兩枚染著藍血的冰箭,狠狠打入兩個嬰兒的心口。
“命數(shù)使然,就休怪我狠心!“
做完這一切,藍雪衣猛然抬頭,目光如兩柄淬毒的冰刃,精準而冰冷地直刺向我所在的方位!即便明知自己只是一道虛影,那穿透時空般的冰冷注視,仍讓我靈魂深處泛起刺骨的寒意。
只見她緩緩起身,一步一步朝我走來。每一步落下,地面都無聲地綻開一朵冰蓮。她幽藍的瞳孔深處,細小的白色冰晶雪花如同風車般緩緩旋轉(zhuǎn),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寒芒。那股幾乎要凍結(jié)靈魂的恐怖壓迫感,讓我無比確信------她的目標,就是我!可我分明只是一道虛影啊!
我僵在原地,盯著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不自覺地后退,幾乎要退穿墻壁。藍雪衣卻步步緊逼,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就在我以為那冰晶雪花要將我也凍結(jié),就她即將出手之際,整個空間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扭曲!眼前藍雪衣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散,瞬間變得模糊、扭曲、變形。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刺骨寒意瞬間席卷全身!血霧驟然升騰彌漫的剎那,在景象徹底破碎前的一瞬,我竟無比清晰地看見,藍雪衣唇角勾起了一抹極其溫和、甚至帶著一絲解脫意味的笑容------那笑容,與謝梓義臨死前凝固在臉上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