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看來你的‘心相’要歸位了。”黑冥的意念像根冰錐,猝不及防扎進我腦海。
腳下一滑,差點從樓梯栽下去!虧得近來心氣凝練幾分,才硬生生穩住身形。猛地扭頭瞪她,只見她嘴角噙著絲玩味的笑。
“慌什么?早晚的事。”意念又至,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寒意,“今晚圓月,正是好時機。借月華之力,或許能沖開那層壁障。”
沖開?如何沖開?話到嘴邊硬是咽了回去——旁邊還跟著個毫不知情的宋之意!要是突然自言自語,怕不被當成失心瘋?黑冥瞧見我欲言又止的憋屈樣,眼底笑意更深了,氣得我暗中運力就想掐她!
指尖剛觸及她袖角,一道冰冷刺骨的意念警告已刺入腦髓:“爪子不想要了試試?”
……我悻悻收回手,臉上擠出假笑,心里卻咬牙切齒:該死的!給老子等著!早晚有一天老子讓你不敢這么囂張!
“其實周教授講的挺有道理,但他點評那幾位同學作品指出的不足,我總覺得差點什么……”宋之意完全沒察覺我倆的暗涌,兀自沉浸在課堂回響中。
天知道周槐安扯了些什么!
“阿離,你呢?十一想去哪兒找靈感?我們……”她側頭,滿眼期待。
“青海塔爾寺!”要說去哪兒,塔爾寺絕對是值得二次探索的地方。
宋之意眨眨眼,有些困惑地看著我:“塔爾寺?”
“嗯……你還記得我上大學前那年暑假嘛?就是去的那兒。無論是佛像邪神,還是民間傳說,唐卡的表現手法更讓我感到震撼。上次采風的作品中也有很多借鑒之處。”
一個念頭閃過,冥冥之中,除了青麟山,貌似有些細節像是從塔爾寺開始的。比如,白蘭特意拿出來的那幅不動明王畫像。我試探著問:“對了……我記得,你家酒窖那條長廊盡頭,是不是也掛著幅唐卡?”
宋之意腳步微頓,眼底閃過疑惑的流光,隨即笑道:“是啊!就在連廊最里面。你怎么知道的?哦——是了,有一年你亂闖撞見過一次。”她輕松地自圓其說。
“明天下午沒課,”我盯緊她的眼睛,“我想再看看那幅唐卡,說不定能有更多的靈感,要是有了,也就不必走那么遠。”
宋之意笑容不變,爽快點頭:“好啊!我讓司機來接。先走了,下節課的教室有點遠,明天見!”
黑冥那對幽深的眸子直勾勾釘在我臉上,擺明了等個解釋。我簡要把藍蘇蘇房里的不動明王畫像、黑冰洞中十二邪佛封印的事說了,末了道:“……白蘭故意讓我看見那圖必有深意。宋之意家那幅唐卡,我總覺得筆鋒與藍蘇蘇相似,這次必須看個分明。”
“事兒都了了,你還想驗證什么?”黑冥甩甩馬尾辮,覺得我做的多余。
我沒吭聲。有些猜想,得親眼見了才作數,否則徒增波瀾,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剛出教學樓,側方一股惡風襲來!我猛一抬手,五指如鐵鉗般牢牢扣住一只襲向太陽穴的籃球!冷眼掃去,四個高壯男生杵在那兒,滿臉陰笑。一個穿黃短袖的死死抓著葉謹川的胳膊,不讓他動彈。
“嘖…手上有點功夫。”為首的平頂頭男懶洋洋踱過來,插著褲兜,距我半米站定,伸手:“霍劍,廣體籃球隊長。”
我五指一松,籃球“咚”地砸在地上。眉頭瞬間舒展開,自顧地扭頭拉上黑冥就走,語氣平淡得像聊天氣:“這天夠邪門,下籃球雨了?這可比冰雹還沉,被砸一下,后喝一壺的,快走~”
特意路過葉謹川時,我夸張“驚喜”道:“喲!川子!你怎么在這兒?!哦~是來找阿泠的吧?”他臉色煞白,隨著霍劍回頭的瞬間,他身子便繃得像拉緊的弦,微微發顫。
“天還沒冷到打擺子吧?”我音調拖長,臉倏地一沉,閃電般出手!虎口狠狠叼住黃短袖抓葉謹川的手腕,一擰一甩!那家伙從輕蔑到驚愕,臉上肌肉扭成一團,踉蹌著被我甩開!
霍劍身后兩個跟班立刻上前。我旋身將葉謹川護在身后,目光越過他們,邪笑著直視霍劍:“兩個大老爺們兒兇巴巴地瞪著女孩子就算了,這架勢……不太體面吧?”
那兩人僵住。霍劍擺手一笑,眼底卻沒半點溫度:“誤會,今年主賽場在你們這兒,帶兄弟提前來踩個點罷了。十一過后再來,人可就多了。”
“哦——”我拉長調子,煞有介事地點頭。下一秒,歪著頭,擺出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那你知不知道,川子,是我罩的人?”
“老…老大…”黃短袖托著紅腫的手腕湊到霍劍耳邊,驚恐地瞄我,“這娘們兒…邪性!那手勁…”他把手腕亮出,霍劍瞥了一眼,額角青筋跳了跳,戾氣瞬間爬上臉。
“我沒事,別惹事…”葉謹川低聲拉了拉我的衣袖。
熟人都懂,我這么歪頭“天真”的時候,是真被惹毛了。雖是女兒身,十來年的跆拳道可不是花架子,何況最近能力又有了質的飛躍,正好練練手。
霍劍到底沉得住氣,臉上戾氣轉瞬化作假笑:“當然知道。不過嘛…”他繞過我,手臂親熱地箍住葉謹川肩膀,“他也是我兄弟,是吧川子?”
“…是。”葉謹川聲音干澀。
一股火直沖腦門!剛要動作,黑冥手指卻輕輕勾住了我的衣角,隨即感覺身體一怔,體內流過細小的電流。
“看眉心。”她意念傳音,嘴角噙著一絲壞笑。
我恍然看去,霍劍眉頭赫然浮著一張紅色半透明的扭曲符印!
“反噬符。”黑冥的聲音在腦中響起,“跟這種渣渣動手?不怕臟手?留著氣力,晚上還有大事要辦。放心,他動川子一根指頭,這符夠他喝一壺。”
我瞬間樂了,咧嘴一笑:“行!那可得好好待‘兄弟’!我還有課,就不陪你們玩了~”說著,大喇喇一揮手,拽著黑冥就走,留下霍劍臉上陰晴不定。
“五百,低階符錢,記得轉賬。”剛拐彎,黑冥的聲音涼颼颼飄來,眼珠子都沒斜一下。
我差點原地炸開!憋著吼壓低嗓子:“五百?!大姐!金子畫的?!上次欠未濟那五千利滾利都快壓死我了!一個破符要我五百?我他媽寧可跟那幫畜生干一架!”
“破符?”黑冥嗤笑,鄙夷幾乎凝成實質砸過來,“老娘的‘低階’,比普通符箓師高階的都厲害!我不讓你打,是為了保存實力,省得以后上場打比賽被虐。我說,你這人還真沒良心~。”
我:“……”
盯著她那氣死人的后腦勺,拳頭捏得咯吱響,腦海里已把她踹飛千萬遍!打不過還干瞪眼,憋屈!
“喂!沒錢!”我梗著脖子沖她背影吼,追上去。
“成啊~”她腳步不停,唇角勾起一絲得逞的弧光,“管我一禮拜飯就行。”
操!真黑啊!
霍劍堵我的事不知被誰捅了出去,微信瞬間炸了。蘇泠和宋之意前后腳發來信息慰問,蘇泠要替我出頭,被硬勸住。最絕是陳林柔那信息轟炸,幾十條未讀紅點,看得我腦殼疼。
“我怎么會有這家伙的微信?柳八?”看著聯系人中一堆陌生的名字,刪也不是,不刪自己看的難受。一個接一個八卦詢問,讓我煩躁得立馬把網關了,世界頓時清凈。
傳言無形成了鞭子。比賽要是露了餡,這該怎么解釋……
下午課聽得魂飛天外。黑冥那死人,居然找了替課!手機還關機,美其名曰“為今晚破壁準備”。
她需要準備個鬼!倒是我,此刻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圓月爬上樹梢。黑冥的消息掐著點跳出來。我激動點開——「高中校門口,十分鐘。」
靠!高中?!騎飛也來不及啊!
我瘋了似的沖出校門,跨上共享單車。鏈條在我死命狂蹬下慘叫呻吟,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響在夜色里刮得人心慌。硬是把兩小時路程縮成十五分鐘沖刺!
剛剎在熟悉的高中校門口,黑冥吹著口香糖,垂眼盯著腕表,月光勾出她唇邊一絲嘲諷:
“慢了五分鐘,喘成這樣?嘖,弱。”
“你…他媽……”臟話卡在喉嚨里,肺像破風箱似的拉扯,心臟狂跳。指著黑冥的手指徒勞地顫動著。
“找我媽?投胎排隊怕是排到下輩子了。”黑冥一身素白旗袍,腰肢輕擺,慢悠悠晃進自動開啟的老校門。門衛室里鼾聲如雷。“快點,時間金貴著呢。”
“非…非得這兒?”好不容易把氣喘勻,抹了把額頭的汗,“哪的月亮不一樣吸?”
黑冥血瞳一斜,看傻子似的。
一路死寂,直奔大操場中央。月光慘白,清冷地鋪滿每一寸草皮。她站定,口中吐出幾個晦澀的音節。嗡——纏繞在她腰間的天衣縛倏然離體,在半空疾速盤旋,撕裂空氣!奇詭的是,漫天月華竟被它吸引,絲絲縷縷穿透那虛無的圓環。天衣縛驟然炸裂,化作無數銀白星屑!月華如絲,瞬息將星屑串聯勾勒——
四輪燃燒著冷白色火焰的古老星宿圖騰,懸于月下!
“引星陣!落!”黑冥敕令頓喝。
轟隆——!似有無聲巨震。二十八星宿攜著萬鈞之勢轟然砸入地表!烙印般的灼痕深深嵌入泥土,圍成一個邊緣流淌著液態白光的巨大雙八角星芒陣!陣內空間微微扭曲,浩渺星力如同實質的白霧,在角與角之間洶涌奔騰、循環往復,將陣心照得一片虛無。
“你五行相持卻有缺,偏偏名中帶‘離’。”黑冥轉過身,雙臂環胸,那件詭異的天衣縛討好似的纏回她身上,像條乖順的銀蛇。“離屬火,火炎上而難制。這里,恰恰是你命理中的‘坎水位’!引星陣定于此地,便如將水潑向熔鐵…懂了么?”
我被這玄奧景象震得說不出話,聽她解釋,下意識指向天空那輪格外明亮的圓月:“…所以,你所謂的準備,就是給月亮加了把柴?”
黑冥冷漠如冰,自顧道破玄機:“女兒身卻壓不住‘離’名。此地在白日吸盡陽極陽氣,入夜便成陰氣泄洪之閘。引星陣在此展開,就是要你看清這片地脈下的……穢氣漩渦!”她話音未落,那纏身的天衣縛毫無預兆地彈射而出,如鞭般抽向我腰腹!
“靠——!”我只覺一股熟悉的巨力撞來,身體凌空倒翻。虧得底子還在,踉蹌幾步硬是站穩在陣心白芒之上。
“引星陣,二十八星宿各鎮一方。”黑冥的聲音穿過扭曲的空間傳來,帶著奇異的回響,“每座星宿內蘊十六重星煞殺招,既可獨立運轉,亦可星宿連環。破一星,則得一星之力。若能全部堪破…聚氣中期有望,引星境自成,自此感知星辰,引光淬體。”她微微抬手,擋在我身前的天衣縛靈蛇般收回,任由我徒勞地拍打四周無形的星力壁壘,“為了今晚給你找個夠份量的‘陪練’,我可是費了大力氣,才把這窩在地脈深處不敢見光的耗子…給揪出來暖場。”
“什么…?”我心頭猛跳,順著她意有所指的目光,僵硬地一寸寸扭轉脖頸——
一股粘稠到令人窒息的陰寒氣息,如冰水般瞬間漫過腳踝、淹沒全身!它…不知何時已緊貼在我身后!濃重得化不開的怨戾之氣死死箍住我的魂魄,仿佛連思維都要凍結。我只覺雙腿發軟,牙關打顫,差點直接跪倒在地——一個身著血淋淋明制官府的身影,就那么無聲無息地懸在我背后一步之遙的陣心白芒中!它的臉被一團蠕動的黑霧籠罩,唯有兩點比墨汁更深的空洞,緩緩轉向我,如同通往地獄的門扉。
“嗬…”微不可聞的嘶氣聲響起,整個陣中奔流的星力白霧瞬間被染上污濁的黑氣,紅衣厲鬼周身的怨力如墨汁滴入清水,轟然炸開!空氣因冰冷的惡念而凝滯。
黑冥卻欣賞著自己染血的指甲蓋,唇角勾起一抹邪笑:“怕了?青麟山活下來的家伙,能被這種貨色嚇軟腿?它算個屁。”
“算個屁?!”我全身汗毛倒豎,魂兒都快嚇飛了,“青麟山你給老子開掛!從頭砍到尾裝備都沒收!現在連根燒火棍都不給?!打游戲氪金還有新手禮包呢!這他媽得買超超超VIP才行吧?!”尖叫聲在喉嚨里被那冰冷的威壓碾碎,化為絕望的嗚咽。那兩點深淵般的眼孔死死鎖定了我。
黑冥慵懶地打了個哈欠,身影模糊了一下,竟已在十幾步開外:“好好玩。明兒見~”話音飄散,她已融入操場邊緣的黑暗,頭也不回。
“喂!回來!我操!黑冥你大爺——!!”凄厲的尖叫在空曠的死寂里打著旋兒,徒勞地撞向冰冷流光的星陣壁壘。那團裹著官服的濃郁黑影,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