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饅頭分成了兩半，一人一半，又分食了一根火腿腸，把那半瓶水喝光。都是互相逼著對方吃光喝盡的，雖然說要節(jié)省食物和水，但是接下來要去探索周圍環(huán)境，加之有傷在身，如果不保持一定的食物攝入量，眼下可能都扛不住了，更遑論以后。

解決完個人問題后，時間來到了09:15分，她依然攙扶著慕云，開始探索四周。

山體坍塌后沒有路，到處都是橫木巨石，兩個傷患也行動不快，像兩只螞蟻，在這片廢墟上艱難地爬行。天氣變得冷了些，慕云不知道這是否是因為自己受傷的關(guān)系。

山谷里浮著一層灰白的霧氣。他們沿著巖壁向東走。地面布滿棱角分明的碎石，慕云左腰因為受傷的關(guān)系，每走一步都傳來火辣辣的刺痛。他盡量把重心放在右腳，但身體還是會時不時不受控制地歪向一側(cè)。

“慢點。“她伸手抓住他的肘彎。手指冰涼，力道卻很穩(wěn)。

霧氣漸漸稀薄，露出被地震扭曲的地貌。原本連綿的山脊現(xiàn)在像被巨斧劈過，裸露出灰白的斷層。一棵松樹斜插在巖縫里，樹根朝天張著，掛滿泥漿和碎冰。

轉(zhuǎn)過一道突出的石壁，慕云突然停下腳步。

“柿子。“他啞著嗓子說。

二十步開外的斷崖邊上，一棵碗口粗的柿子樹奇跡般地立著。樹干傾斜得幾乎與地面平行，樹皮剝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發(fā)紅的木質(zhì)。枝頭上還掛著不少的柿子，凍成了半透明的橙紅色，在灰暗的背景里像數(shù)盞小燈籠。

她攙著慕云走過去，柿子樹下的泥土凍得梆硬。她踮起腳去夠最低處的柿子，指尖剛碰到果實，整棵樹就劇烈搖晃起來，幾塊碎石從她腳踩的地方墜落向深淵，砸在巖石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小心！“慕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他的左手還使不上力，只能用右臂環(huán)住她的腰，把她往后帶了一步。這個動作牽動了腰部的傷口，疼得他眼前發(fā)黑。

她轉(zhuǎn)過頭，鼻尖幾乎擦到他的下巴。慕云能看見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胡子拉碴，眼下掛著兩團青黑。

“我沒事。“她輕聲說，呼吸噴在他喉結(jié)上，溫?zé)岢睗瘛Ｄ皆扑砷_手，后退了半步。冷空氣重新填滿兩人之間的空隙。

“還是得合作！”慕云說著，休息了片刻，找了一根樹枝，勾下帶著三顆柿子的那條枝干，用右臂壓住，她小心翼翼地擰下果實。柿子凍得像石頭，表面結(jié)著一層薄霜。第三個柿子摘下來時，樹枝猛地彈起，甩了他們一臉冰渣。

三個柿子放進背包，發(fā)出沉悶的碰撞聲。慕云抬頭看了看天色，鉛灰色的云層壓得很低，似乎隨時會下雪。

“剩下的不太好采摘，我們得弄點更實用的工具。”慕云看著手上的半截樹枝，想勾到其他掛有柿子的枝干，不太夠。“嗯，反正它們在這里，也不會跑掉，我們再向前走走看看。”她說著，拿了一顆柿子，遞給了慕云，自己也拿了一顆。

樹上還掛著不少柿子，從昨天地震發(fā)生到現(xiàn)在，慕云也只是吃了一根火腿腸，半個饅頭，腹中確實沒多少東西，也不推辭，接過了柿子，一口咬了下去。

柿子凍得太硬，咬下去只能啃下一層冰碴，牙齒被冰得發(fā)酸。果肉在嘴里慢慢融化，甜味里帶著一絲苦澀，可能是樹皮的味道。

向她看去，她一口咬下的果肉，比他還少。慕云伸手拿過她手中咬了一口的柿子，揣進了懷里。迎上她疑惑的眼神，慕云解釋：“凍得太硬了，等下暖消點了，再給你吃。”

她望著他，眼中倒映出他的影子。

慕云有些心虛地避開她的目光，打量四周。溫度似乎又變低了些，抬頭看了看天色，云層壓得更低了。

她點點頭，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兩人沿著巖壁繼續(xù)緩慢前行。地面全是碎石和斷木，每一步都得小心，腳踝隨時可能被尖銳的石棱劃破。慕云的腰傷還在隱隱作痛，但他沒吭聲，只是把重心放在右腿上，盡量不讓左腰受力。

風(fēng)從峽谷深處卷上來，帶著潮濕的冷意。她的羽絨服已經(jīng)破得不成樣子，冷風(fēng)灌進去，肩膀微微發(fā)抖。慕云猶豫了一下，伸手攬住她的肩，把她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她沒躲，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緊貼著他。

路上見的最多的是凌亂的碎石和斷裂的樹木，又走了大概一個小時，巖壁的走勢開始向內(nèi)凹陷，形成一道狹窄的裂縫。裂縫底部，石縫間滲出渾濁的水滴，一滴一滴地落進下方的淺坑里。水坑不大，底部積了一層泥沙，但至少是流動的活水。

“這里有水！”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欣喜。

慕云上前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點，湊到鼻尖聞了聞——沒有異味，但顏色泛黃，顯然混著泥土。他拿出已經(jīng)空了的礦泉水瓶，對準(zhǔn)石縫，水滴得很慢，瓶口接了半天，才積了淺淺一層。

“不能直接飲用，要過濾一下。”慕云道。想起來自己背包里面還有一包口罩，便從背包里翻出來一只，取出里面的無紡布過濾層，疊成簡易濾網(wǎng)，蓋在瓶口。水透過過濾層，流速更慢了，但確實過濾了不少雜質(zhì)，讓瓶子中的水看起來清澈了很多。

“太少了，而且還是有些渾濁。”她盯著瓶子中的水，聲音有些干澀。“還要等它沉淀。”慕云輕聲說，把瓶子放在一旁。

兩人沉默地坐在巖石旁，看著水一滴一滴地積累，順便稍作休息。

“你有沒有感覺，越來越冷了？”空氣中的溫度似乎還在下降，慕云打破了沉默問她。她身上還裹著雨衣，聞言，靠近了過來，張開胳膊，擁住了慕云，雨衣裹在了兩個人的外面。

“我不是這個意思！”慕云小聲辯解了一句，但是還能動的右手，卻很老實環(huán)住了她的肩，有暖意從她的身上傳來，絕不僅僅是心理作用。

“氣溫確實在降低！”她看著一滴滴落入瓶中的水，回答了他之前的問題。說完后她的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肩上。慕云的身體微微一僵，本想說點什么，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最后也只是環(huán)著她肩的右手，又微微用力了一些。

在這一片與世隔絕，被天地遺棄的空間中，在他無數(shù)夢境中出現(xiàn)的她，就這樣實實在在的和他貼身相擁，慕云的心中，卻沒有太多的情欲，而是一股難言的滿足，仿佛抱著她，就擁抱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