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是最后的半根火腿腸和僅剩的一個饅頭煮成的湯。

她把饅頭掰成小塊，丟進陶甕里煮軟，再撕碎火腿腸撒進去，最后加入幾片地榆葉和昨日剩下的薺菜。湯汁漸漸變得濃稠，香氣在樹洞里彌漫開來。

“最后一頓有饅頭和火腿腸的早飯了。”她攪動著湯勺，語氣有些惆悵。

“吃完我們就去布置陷阱，說不定晚上就有肉吃了。”慕云接過她遞來的碗，把湯倒在竹筒中，然后把碗遞回去笑道。

湯的味道并不算好，饅頭的淀粉讓湯汁變得糊口，火腿腸的咸味也被稀釋了許多，但熱食帶來的滿足感遠勝于凍硬的柿子。她小口啜飲著，忽然抬頭。看著慕云捧著竹筒，開口道：“我們抽空再做兩件陶器吧。”

慕云點頭：“我沒意見。不過今天去北邊的竹林看看，如果能挖到冬筍，或者……”他頓了頓，“運氣好的話，能抓到點什么?！?

她眼睛一亮：“比如兔子？”

“嗯?！蹦皆拼浇穷h首，“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先解決另一個問題?！?

“什么？”

“刷牙?！?

慕云從火堆里挑出一塊燒透的木炭，用石頭碾碎成細粉。她好奇地看著他的動作，直到他遞給她一根細竹枝，頂端被他用指甲刀削成毛刷般的細絲。

“蘸這個？”她捏著竹枝，有些遲疑。

“嗯，木炭能清潔牙齒，雖然味道不太好?！蹦皆剖痉缎缘貙⒅裰φ毫颂糠?，放進嘴里輕輕刷動。

她學著他的樣子嘗試，炭粉的苦澀瞬間在口腔里擴散，她皺起臉，抱怨：“好苦！”

慕云低笑，遞給她一碗清水漱口。她咕嚕咕嚕吐掉，舌尖仍殘留著炭的顆粒感，忍不住又喝了幾口水才緩過來。

“比牙膏差遠了。”她嘆氣。

“總比牙疼強。”慕云收起剩余的炭粉，“等我們找到鹽，還能用鹽水漱口，殺菌效果更好?！?

她點點頭，忽然伸手抹了一下他的嘴角：“你這里還有炭灰。”

她的指尖蹭過他的唇，慕云呼吸一滯，吞咽了一下口水，低聲道：“謝謝。”

收拾完后向北出發。北邊的毛竹林比想象中茂密，地震讓許多竹子倒伏，橫七豎八地交錯著，形成天然的屏障。慕云挑選了幾根韌性好的細竹，用藤蔓捆扎成弓形，再在中間系上活結，做成簡易的套索陷阱。

“這樣真的能抓到兔子？”她蹲在一旁，手指撥弄著藤蔓的結。

“不一定。”慕云調整著陷阱的松緊度，“但兔子有固定的活動路徑，尤其是飲水點附近。我們多做幾個，可以加大捕獲的概率?！?

她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后觀察四周環境，看能不能找到兔子的活動蹤跡。轉了幾圈，她忽然蹲下身子，手指扒開松軟的泥土，挖出一顆沾著泥的筍。

慕云看見忙用竹片幫她撬開周圍的土，很快兩人又挖了五六顆，雖然個頭不大，但足夠吃上兩頓。能吃的東西又多了一樣，原本早上因為饅頭和火腿腸耗盡的擔憂，減輕了許多。

“如果能再找到點就好了?！彼牧伺氖稚系哪嗤?，抬頭望向竹林深處。

慕云搖頭：“這些夠吃兩頓了，再往深處因為地震，路不好走，等我們身體好些再來。”他說著，忽然停下，目光鎖定在一株倒伏的竹子根部。

“怎么了？”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慕云走過去，撥開竹葉，露出底下幾簇灰白色的菌類，傘蓋厚實，邊緣微微卷曲。

“這是……竹蓀？”她驚訝地湊近，小心地采摘下來，“今晚可以加餐了?！?

“作為一個北方人，我認識的菌類其實不多，所以要靠你了，你確定能吃？”慕云不放心的問。

“安啦，我可不舍得毒死你。”她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而且竹蓀很難得，看來我們的運氣在變好?！?

慕云看著她，忽然覺得，哪怕被困在這與世隔絕的峽谷里，只要有她在，似乎一切都沒那么糟糕。

晨霧未散，竹林浸在乳白色的寒氣里。慕云弓著腰，將最后一根藤蔓纏繞在弓形竹架上，套索陷阱的活結垂在枯葉堆上，像一條蟄伏的蛇。她蹲在一旁，指尖拂過陷阱邊緣的枯葉，發梢掃過他的手背，仿佛一尾試探的魚：“兔子真會走這里？”

“這里離水源太近，腳印雜亂，成功率更高?！澳皆茐旱吐曇簦路鹋麦@走尚未現身的獵物?！岸夷憧催@兒的糞便?！澳皆茡荛_竹根處的腐葉，幾粒黑褐色的圓球滾出來，“新鮮的，還有爪印?！?

她點頭，呼吸的白霧與他的交織，在冷空氣中織成一張朦朧的網。

忽然一陣疾風掠過，竹林深處傳來枝葉摩擦的窸窣聲。她本能地抓住他的小臂，指甲陷入毛衣褶皺里。慕云反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溫度滲入她的皮膚?！笆秋L。“他說，卻未松開手，竹影在兩人交疊的手掌上搖曳。

陽光將兩人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長，行至峽谷北緣時，日光正刺破云層。她忽然駐足，指著巖縫中一簇鵝黃——幾株植物藤攀著斷石蜿蜒而上，凍僵的花苞裹著冰殼，宛如琥珀中的精靈。

“金銀花，好東西，花蕾清熱解毒，藤莖能治外傷。“她眼睛發亮，殘破的羽絨服擦過慕云胳膊，已踮腳去夠最高處那串花。

慕云從后方虛扶住她的腰，見她羽絨服下擺掀起一角，露出一截瓷白的肌膚。他別過頭，卻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丈量。

巖壁濕滑，她踩著的碎石突然崩塌。慕云攔腰將她拽回，穩住了她的身體。

“我來吧?！澳皆婆呐乃绨?，然后上前攀爬。巖壁很光滑，他蹬著凸起的樹根往上攀，腰間的痂疤隨著動作若隱若現。當她看見那道暗紅色傷痕時，指甲悄悄掐進掌心。

“接著！“慕云采到那幾株金銀花之后，向她拋了下來。僅有的幾個花苞中金黃花屑紛紛揚揚，落在她發間像撒了把星星。

她撿起散落的金銀花，背過身去假裝整理背包，實則用袖口狠狠擦了擦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