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火堆，慕云思緒卻飄遠。如果救援一直不來呢？如果這陶器燒不成呢？如果捉不到小動物缺少食物呢？如果……

“慕云。”她突然呢喃一聲，像是夢囈。“嗯？”慕云低頭看她。

她依然閉著眼，沒再說話，只是往他懷里鉆了鉆，唇角無意識地勾起。慕云抱著她，也不再說話。

下午收集的干柴在慢慢減少，最后一次添加柴火之后，慕云用幾塊石板，把火堆頂端蓋住，只留一個小小的通風口，然后怕拍拍手，對在一邊坐著看著這邊的她道：“好了，等這些柴燒完，冷卻后，明天我們再來查看成品，希望可以用。現在進去睡覺！”

“會成功的，我相信！”她道，慕云點頭。她準備站起的身子踉蹌了一下，又跌坐了下去，應該是坐的太久，腿麻了。

“讓你早點進去睡的，你非要受這個罪！”慕云說著，向她伸出了手。

她笑著搖頭，伸手抓住他的手，借著他的力道站了起來，但是身子再次一晃，不由自主的撲進他懷里。“腿麻了！”她在他懷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慕云僵了一瞬，隨即俯身收緊雙臂，把她攔腰抱起，向樹洞里面行去。

她躺在他的懷中，雙手環著他的脖子，抬頭看著他，月光下，慕云的臉型談不上帥氣，但此刻的他，卻是她未曾見過的模樣。

風掠過樹洞，帶起幾片枯葉。

樹洞里的火光漸漸微弱，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巖壁上。慕云用樹枝撥了撥火堆，幾顆火星騰空而起，又很快熄滅在夜色中。

“充電寶還剩多少電？“她蜷縮在鋪好的枯葉床上，問。

慕云掏出充電寶看了看：“八十七，能充滿三次。”慕云說著，就要拿過她的手機，幫她充電。

她搖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屏幕：“算了，留著應急吧。“屏幕亮起的瞬間，慕云看見鎖屏壁紙上那個小男孩的笑臉一閃而過。“還是應該充的，雖然現在依然還沒有信號，但是我們一定要保持有信號的時候，能第一時間聯系到外界。”慕云說著，堅持拿過了她的手機連接上了充電寶。

屏幕亮了，顯示的時間是22:36分。

她看著一閃一閃的指示燈，忽然開口問：“為什么不是給你的手機充電？”“我在杭州認識的人，基本上都是你認識的，你不一樣。”慕云說著，他是一個人在杭城打拼的，家人遠在西北，而在杭城熟悉的人，無非就是公司里的同事們，如果是同事聯系，那么聯系上他們兩人誰都差不多。但是她不一樣，關心她的人，除過同事，還有她的家人，比如她的老公。

她明白慕云的意思，沒再說話，沉默在樹洞里蔓延。火堆發出輕微的“噼啪“聲，一根松枝燒斷了。

“你的傷口還疼嗎？“她終于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慕云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繃帶：“好多了，地榆很管用。“

“讓我看看。“她坐起身，伸手去掀他的毛衣下擺。慕云本能地往后縮了縮，但她的手指已經碰到了他的皮膚。冰涼的指尖劃過繃帶邊緣，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結痂了。“就著樹洞里壁爐中的火光，她細致查看了一番慕云的傷口，指腹輕輕按壓傷口周圍的皮膚，“再換幾次藥應該就好了。“

慕云點點頭，突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的傷疤：“你的呢？“她縮回手，把袖口往下拉了拉：“早就不疼了。“慕云抓過了她的手腕，輕輕掀開衣袖。那道傷痕比想象中深，邊緣還有些紅腫。

“明天得繼續敷藥。“他的拇指無意識地撫過傷疤邊緣，感受到她脈搏的跳動。“嗯。“她的聲音很輕，卻沒有抽回手。

夜風從樹洞的縫隙鉆進來，帶著冬日的寒意。慕云松開她的手腕，往火堆里添了幾根柴：“明天除過布置陷阱，再往其他地方走走，看能不能所發現。“

“往北邊走吧。“她裹緊身上的雨衣，“昨天看到那邊有片竹林，說不定能挖到冬筍。“

“還可以試試用竹子做陷阱。只可惜沒有刀，否則劈開竹子，倒是可以制作出很多日常用的工具。“慕云補充道，“竹子在野外生存中，是一種非常有用的物資。“

火光照亮她的側臉，她看著慕云忽然笑道：“你是真準備在野外一直生活下去呀？”“在獲得救援之前，盡量讓我們活的舒適一點并沒錯。“慕云說，“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有救援，以目前的情形推測，估計會需要一些時間。”

她看著慕云，沒有說話，但是眼中透露出疑惑。

“這兩天你也看到了四周的環境，其他不說，單就我們所處的這個峽谷，在原先的徑山可沒有。能造成如此大的裂縫，地震的震級，怕是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所知；再者，以華夏現在的科技實力，地震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天了，手機還沒有恢復信號，這本身就不太正常，我能想到的，除過一些不太靠譜的推測之外，就只能是這次地震破壞了信號基站。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外界的情況，怕是也不容樂觀，就算有救援，也是優先于人口密集的城市等地方……”慕云輕聲解釋。后面的話他沒說，但想來她可以理解，救援優先于外界，那么他們所在的這處峽谷，要想等到救援，至少得外面先安頓下來。

她沒有接話，只是盯著跳動的火焰。慕云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們都沒提過那個可能性：如果救援不來，他們有可能要一直被困在這里。不過這對慕云來說，未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圓滿。

“睡吧。“他最終說道，又把柴火添進火堆，保證火源不會熄滅，“明天早點出發。“

她點點頭，鉆進枯葉鋪就的床鋪。慕云猶豫了一下，還是在她身邊側躺下。兩人之間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碰到傷口，又能共享體溫。

樹洞中一片寂靜，只有木柴燃燒的聲音，以及兩個人的呼吸聲。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的她輕輕翻了個身，背對著慕云，向他挪了挪身子，緊貼著他，開口：“抱我！”“嗯？”慕云愣了下，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沒說話，只是在雨衣下摸索到他的手，拉過去環繞在她的腰上，緊緊按住。慕云還在呆愣，但是貼在她腰間的手，卻能明顯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抽搐，那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她在哭。

慕云大概能猜到一些原因，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最后也只是手上用力，把她身體全部拉進自己懷中。她的身體緊緊貼著慕云，身體的抽搐，慢慢的平寂了下去。

“慕云。“黑暗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開口。

“嗯？“

“等出去后...“她的聲音很輕，“我們去爬山吧。“

“好！“

“爬華山。“

“你怕高！“

“所以才要你陪著啊。“

慕云無聲地笑了。火光漸漸暗下去，樹洞里只剩下兩人平穩的呼吸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風聲。明天太陽升起時，他們又會繼續在這片廢墟中尋找生存的希望，但此刻，在這方狹小的空間里，至少他們不是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