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平靜的前夜(下)
- 區區救世主而已
- 閑人無嶼
- 4512字
- 2025-06-11 23:58:13
葡萄又往床底混鉆,沒意識到自己的體型已是昨天的兩倍之巨,再使大點勁就要把床拱翻了。
“葡萄,過來。”顧辰輕聲細語地呼喚大傻狗。
葡萄唯唯諾諾地磨蹭過來,顧辰撓撓它的頭頂,用手掌一比對,狗腦袋足足大了兩圈。
找來卷尺一量肩高,接近75厘米,超過了成年昆明犬的極限水平。
要不是葡萄仍然膽小如鼠,顧辰當真會以為昨晚有狼入室把狗吃了取而代之。
打激素都長不了這么快,豬尾巴骨是什么十全大補的神丹仙藥嗎?
奶奶躲在屋里虛掩門縫,提心吊膽地說:
“小帆,你可別摸了,小心它發狂咬你,這么大個狗肯定是變異了。現在三天兩頭就有東西變異,前不久我看新聞上說,那蚊子的嘴巴比針還尖呢。”
顧辰引以為然,“不排除這種可能,你害怕的話,我待會兒把它帶出去。”
問題是帶到大街上路人看見了也要報警的。
一通電話解決了這個燃眉之急。
“預言家,開工啦,車已經到你們家樓下了,速來局里。”夏唯說。
“我能帶一只疑似變異的狗去嗎?”顧辰問。
葡萄被強行扭送進特調局的研究室,好在它的攻擊欲望和兇猛外型成反比,被按住抽血也只是兩股戰戰著鬼哭狼嚎。
“你說它吃了頓豬尾巴就變異了?”夏唯煞是費解。
“對。”顧辰確定葡萄昨天一口狗狼都沒動,況且狗糧是大廠生產的牌子貨,會引發犬類變異的話早該登上頭條了。
“你和奶奶都沒事的話,自來水不可能是異變源,會不會是調味料?”夏唯又問。
“什么調味都沒放,奶奶說狗就愛吃腥膻。”顧辰說。
“你再好想想,它還有沒有吃過其他東西?”
夏唯的提點讓顧辰靈光一閃。
那鍋湯里除了豬骨和水以外,非說還有什么別的佐料,那就是他的幾滴血了。
血會是異變源嗎?
“好啦,我們在這兒瞎猜也沒結果,等化驗報告出來再說吧,先忙正事要緊。”
夏唯帶領顧辰去往監獄。
特調局的監禁系統位于總部地下,圓環形蜂窩結構,純白無瑕的涂層,零導電、不可燃的納米陶瓷建材,每個單元都是單向可視的無隱私監禁室。
這里是號稱全聯盟安全系數第二的監獄“蜂巢”,原本穩居第一的是空中監獄“天牢”,因為宋樾越獄事件可信度大打折扣,幕后黑手則是利用職權暗中搗鬼的林德清。
理事長叛逃這等匪夷所思的丑聞公諸于世后,聯盟的形象在民眾心中跌至前所未有的低谷,“天牢”的監獄系統被迫進行脫胎換骨的重建,因此,“蜂巢”一躍成為級別最高的監獄。
“賀局說一座監獄牢不牢靠,主要是看鑰匙掌握在誰的手里。”
腳踏反重力懸浮板進入“蜂巢”時,夏唯如是說道。
“他認為誰最可靠?”顧辰問。
“他說誰都不可靠。”夏唯笑道,“他讓設計師把‘蜂巢’的鑰匙掰成了三份,掌握在三位長官手里,任意一份或兩份都不能打開監獄。”
“所以是三倍的不可靠了。”顧辰說。
二人飄浮到蜂巢的中心。
顧辰環望寥廓的監獄,關押在巢房里的犯人觀之如螻蟻,他不禁聯想到凈化大廳。
“新世界島也有一座巨型監獄。”
夏唯操作著平板說道:“我們發現了,多虧那座大碉堡,近萬人得以存活,包括一個至關重要的證人。”
懸浮板載著兩人飛向一間牢房。
牢里靠著墻壁一臉要死不活的人正是李杰森。
“林德清卷鋪蓋跑路的時候銷毀了很多罪證,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缺乏實際性的證據,元帥會議無法就異蟲事件和林德清進行談判。幸好,我們的人肉攝像頭扭轉了局勢。”
夏唯播放一段視頻,從第一視角生動展現了林德清拷問李杰森的畫面,期間林德清放出了蟲人宋明啟不斷恐嚇李杰森,因為李杰森暗度陳倉、假死騙保的點子蠢到讓林德清誤以為是間諜行為。
“李杰森的人工虹膜只是無法聯網,攝影功能一直正常運行,有了這段視頻作為依據,元帥會議以危害人類安全罪,對林德清及其投奔的非聯盟國采取行動。”
兵家常云“師出有名”就是這個道理,把庇護行為升級到全球性公共安全事件,元帥會議才能重拳出擊。
“林德清去了哪里?”顧辰問。
“鶴見蓮的老家。”夏唯答。
懸浮板朝另一間牢房飛去。
作為階下囚,鶴見蓮的狀態要陽光許多,他正在做單臂單指俯臥撐。
監獄里鍛煉身體,不失為一種同好。
顧辰首先關心道:“他堅持多久了?”
“好幾個小時沒換手了。”夏唯說,“你就好奇這個啊?應該問問他怎么被關進來的才對吧。”
“因為他的老家嗎?”顧辰問。
“因為他是林德清安插在特調局的眼線,銀色蠱鈴就是被他順手牽羊,再偷偷遞交給林德清的,慕涵和你的身份也是他出賣的。”
顧辰發現盲點:“李杰森植入人工虹膜的事情他沒透露嗎?”
“對,他沒有,所以他才能活著。”夏唯說。
“他為什么不說?”顧辰不理解。
“他之所以被選為眼線,是因為聯盟的日籍居民屈指可數,這些人背井離鄉、根基不穩,很容易就被林德清拿捏。”
夏唯仰頭看向顧辰,眼神復雜不明。
“還有一個因素,是你對末日的預言逐一應驗,鶴見蓮也意識到異蟲和守衡會關系匪淺。作為一個正常人,當然會產生反叛林德清的想法,所以他保守住了人工虹膜的秘密。”
顧辰對此持質疑態度:“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在兩頭下注。”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賀局說了,鶴見是可用之材。”夏唯說,“好了,去見你真正需要見的人吧。”
懸浮板飛往一間獨特的牢房。
牢房的墻壁伸出四條機械臂,抓住少女的手腕和腳踝,將她呈“大”字形懸撐起來。
她柔若無骨地垂下腦袋,凌亂散落的長發遮住面容,露出一段毫無血色的雪白脖頸。
“蘇沅沅,林德清的養女,守衡會的“圣女”,傳說中的巫蠱師。”夏唯介紹道。
“她幫過我。”顧辰移開目光,不想多看這幅受刑的場面。
夏唯眸光一沉,眉心微動,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顧辰,用警醒的語氣說道:
“你別忘了,她罪孽深重,十年前的酒店大屠殺事件,她是第一兇手。關于這件事,因為牽涉理事會,賀局對你有所隱瞞。”
“在近百名被害者里,有一個人是聯盟的理事,他死亡后空出了一個理事位置,填補上去的人正是林德清。”
“理事是林德清的真正目標,同時殺害在場的所有人,是他混淆視聽的手法。”
“本著受益者嫌疑最大原則,賀局很早就調查林德清了,組建超凡者隊伍的重要原因,就是為了應對類似的超自然事件。”
“你我站在這里的使命只有一個,鏟除以守衡會為典型的邪惡組織,蘇沅沅曾經是他們的骨干成員,戴罪立功可以免除死刑,但她永遠不可能得到救贖。”
她最后又著重強調了一遍蘇沅沅的罪無可恕。
顧辰能聽出言外之意,解釋道:“我知道她是什么人,沒有為她辯護的意思,只是她還有利用價值,你們要動刑的話,最好不要傷及大腦。”
“說到動刑,她可是專家,李杰森的牙就是她的手筆。”夏唯說。
這點顧辰早就猜到了,李杰森的“泄密”是他尋找隧道的直接動因,自然是蘇沅沅引誘他深入第一區的布局之一。
夏唯打開了監獄玻璃,對顧辰說道:
“我們需要知道兩件事,一事守衡會的其他成員,二是蠱術如何使用,但蘇沅沅說見到你之前她什么話都不會招,希望你能從她嘴里問出有用的信息。”
懸浮板嚴絲合縫地銜接上牢房的地面,顧辰走入其中。
機械臂推出一支代謝活化劑,注射進蘇沅沅的頸動脈。
她猛吸一口氣,猝然蘇醒,緩緩地抬起頭,烏黑的長發散開,一張希臘雕塑般白膩又精巧的臉。
“李帆……”蘇沅沅笑了,“真耐殺啊。”
顧辰跳過敘舊環節,直截了當地問:“守衡會其他成員的信息你知道多少?”
“哎我說你這個人,好沒有良心啊,我幫你了那么多,你起碼得說句謝謝吧。”蘇沅沅抗議。
“謝謝。”顧辰說,“守衡會其他成員的信息你知道多少?”
“你是人機嗎?腦子被石頭砸壞了吧!”蘇沅沅氣急敗壞。
“你什么時候說,他們什么時候把你放下來。”
“那好吧,勉強算你是為我著想了。不過我有個條件,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蘇沅沅說。
顧辰用眼神詢問夏唯,見夏唯點頭應許,他才同意蘇沅沅的條件。
“你在巨蛋城堡里待了那么久,一定和會長大聊特聊了吧,他有說過為什么結界對你無效嗎?”蘇沅沅問。
“沒有。”顧辰選擇說三分藏七分,“但他說了巫師、巫術什么的。”
“說這些頂個屁用呀。”蘇沅沅很不滿意,“算了算了,看在老相識的份兒上,我就把名單給你吧。”
她每說出一個名字,監聽對話的夏唯就膽寒一分。
這些名字里,有的人是壟斷某個領域的財閥,有的是聯盟舉足輕重的人物,宋樾和李杰森在這堆人里根本排不上號。
前提是蘇沅沅說得都是真的。
“我就知道這么多了,信與不信,你們自己調查。”蘇沅沅說。
夏唯記錄在案,點了兩下平板,操縱機械臂松開蘇沅沅。
蘇沅沅渾身無力地坐在地上,活動著僵硬酸痛的手腕,機械臂遞給她一瓶礦泉水,她用力擰了兩下,瓶蓋紋絲不動。
顧辰伸手拿過,扭開蓋子再遞給她,同時問道:“第二個問題,使用蠱術的方法。”
蘇沅沅差點一口水噴出來,被嗆得咳嗽了幾下,啼笑皆非地說:
“你們還能學會不成?拜托,巫師是天生的,后天成為巫師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重新投胎。”
顧辰順勢問道:“所以宋明啟也是巫師?”
“他也配?一個小小的使徒而已。”蘇沅沅說。
見她的說法與林德清的吻合,顧辰繼續往下問:“什么是使徒?”
“與巫師訂立契約的人,他們可以獲得‘賜福’,擁有一小部分巫師的力量。作為相應的回報,使徒必須無條件服從巫師的命令,做最忠誠的仆人。”
很抽象的概念,顧辰需要具體的描述,“你讓他做過什么?”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我從來沒使喚過他!”
蘇沅沅說到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
“老林頭兒只讓我們見過一次面,就是三年前在郵輪給他‘賜福’的那一次,他擺明了是利用我,故意分散我的力量,他收養我也是為了偷學養蠱。”
顧辰揪住要點:“什么是養蠱?”
“就是把蟲子放到一個器皿里,讓它們相互廝殺角逐,存活下來的那一只就是‘蠱’。蠱對外界的溫度、氣溫和聲波非常敏感,其中聲波是最好調控的,所以我用鈴聲和歌聲來馴化它們。”
蘇沅沅認真地講解。
“會長滿世界搜尋巫師的時候找到了我,他認為這種方法可以用來操控異蟲,所以收養了我,事實證明,他確實做到了。”
終于說到重點了。
但顧辰將信將疑:“林德清是用蠱術控制蝗群的嗎?”
他那天既沒看見林德清使用鈴鐺,也沒有聽見他唱過什么歌謠。
“蠱術只能操控笨笨的低階異蟲,對付有點子智慧的中階異蟲,會長自己鉆研出了新辦法,所以實驗基地的養蠱血池才會被清空,而我,也注定被他放棄。”
蘇沅沅話里話外似有幽怨,一轉眼,她又變得滿不在乎。
“這樣也好,我背叛他就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啦。欸,你們可得抓緊了,早點把他干掉對全人類都有好處。”
話說到這里,蘇沅沅已經把蠱術的使用交代了個七七八八。
其實顧辰還有很多關于巫師的問題想要問她,但二人的對話全都在特調局的監控之下,他不想暴露這具身體是巫師血脈的事實。
從壁畫的記載和林德清的描繪來看,超凡者和巫師是有水火不容的宿敵,超凡者的伴生疾病是戰敗的恥辱印記,巫師對超凡者則有著近乎瘋魔的嫉恨和仇視。
某種角度上看,林德清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扼殺超凡者的復蘇。
因而,顧辰目前沒有向特調局坦白巫師身份的打算,一是他并不具備巫師的能力,二是可能會被特調局作為危險分子監禁起來。
賀行舟已經查出李帆沒有超凡基因了,顧辰不確定他是否會借此發難,必須時刻準備著從容應對。
但除此之外,有關超凡者、巫師和蟲母的信息,他一定會知無不言,畢竟這直接關系到蟲災。
離開蜂巢后,顧辰將在新世界島的所見所聞,超凡者解剖實驗室、蟲母洞穴外的壁畫、林德清對超凡者的忌憚,他全都詳細地匯報給了夏唯。
但夏唯并不吃驚:
“我們已經知道了,解剖室搜過了,壁畫和你一起被挖出來了,質量也和你一樣硬實,都沒怎么損壞。”
白費口舌的顧辰默默干完一瓶水。
夏唯故弄玄虛道:“除了你和壁畫以外,我們還挖到另一個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