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之行前，呂亮還有最后一件心事需要了結。

他站在一扇熟悉的、漆皮剝落的辦公室門前，輕輕敲響。里面傳來一聲略帶疲憊卻依舊溫和的“請進”。

推開門，辦公室里空蕩蕩的，只有最角落的那張辦公桌后，一位戴著老花鏡的中年女老師，仍在一絲不茍地伏案批改著作業。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在她斑白的鬢角上灑下點點金光。

呂亮心中不禁感嘆。去過了科技感十足的地下城，住進了宛如仙境的市中心別墅，再回到這里，感覺整個校園都像是一塊被時光凝固的琥珀，老舊、傳統，卻又承載著他最真實的過去。

“周老師，是我，呂亮。”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拉了張凳子，安靜地坐在辦公桌旁，沒有打擾她。

周老師沒有抬頭，只是從批改的作業本中，抽出了一本空白的遞給他，隨口說道：

“回來了？回來就先做套卷子，讓我看看你這幾個月功課落下多少。你的假，請得可是夠久的?！?

直到批改完最后一本作業，她才疲憊地揉了揉發酸的頸椎，摘下眼鏡，抬起頭，臉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你這孩子，總算知道回來了？準備好收心，回來上學了嗎？”

“對不起，老師……”

呂亮看著她眼角的細紋和滿臉的倦容，心中一暖，也更覺愧疚。

“我……恐怕是回不來了?！?

周老師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開始了語重心長的勸說：

“胡鬧！你才多大年紀，不讀書怎么行？老師知道你家情況特殊，可越是這樣，才越要靠學習改變命運啊！”

她看到呂亮有些尷尬的神色，以為他有什么難言之隱，語氣又放柔和下來：

“之前有人替你打招呼，說你家里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但你也要擦亮眼睛啊，別被社會上那些人騙了。沒有文憑，沒有一技之長，將來怎么立足？”

“聽老師的，別嫌我煩。咱們先把大學考上，那才是你人生的新起點。以你的底子，只要肯用功，考個好大學絕對沒問題！”

“如果家里有困難，你跟老師說，老師砸鍋賣鐵也幫你想辦法！千萬別為了眼前這點小錢，就早早輟學去打工，那是因小失大?。　?

聽著老師發自肺腑的真誠話語，呂亮更覺尷尬。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還真是……

“輟學打工”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周老師那雙充滿關切與擔憂的眼睛，終于下定了決心。

對于這位除了爺爺之外，唯一真心為自己著想的人，他不愿再有任何隱瞞。

“老師，我已經……無法再回到學生的角色里了。”

呂亮攤開手掌，一朵由溫暖的、純粹的光與熱構成的火焰蓮花，在他掌心靜靜地綻放、旋轉，將整個辦公室都映照得一片溫暖。

隨后，蓮花又化作點點光斑，緩緩消散。

周老師呆呆地看著這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呂亮，你……”

“是的，老師?！?

呂亮摸了摸鼻子，咧嘴露出了一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現在，是一名修仙者了。而且……應該還算挺厲害的那種?！?

周老師的震驚久久未能散去。她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學生，眼神復雜。

有為他獲得奇遇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種悵然若失的落寞，以及對他未來安危的深深擔憂。

“你……你走上了一條老師完全不懂的路。”

她嘆了口氣，但還是堅持道：

“可不管怎么樣，堅持學習，堅持讀書，總歸是沒錯的。知識，在任何世界都是力量。”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臉上寫滿了擔心：

“你沒跟人打架吧？新聞上說，修仙者打架動不動就出人命！你要是害怕，就回來，咱們還做個普通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強！”

看著老師真切的擔憂，呂亮心中一暖，笑著安撫道：

“老師您放心，我就是個小角色，哪有資格跟人打架。我就是隨便練練，以后找個跟修仙相關的安保工作，混口飯吃而已?！?

眼看周老師還想再勸，呂亮趕緊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水晶瓶，放在了辦公桌上。

“老師，以前我餓肚子，您總是偷偷給我塞吃的，這份恩情我一直記著。臨走前，也沒什么好送您的，這個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不是什么貴重東西?！?

呂亮笑道，“就是我們公司實驗室做出來的小擺件，放在桌上，能緩解頸椎和腰部的疲勞。您看您剛才還揉脖子呢，正好用得上?！?

這是一個在燈光下流轉著夢幻般粉色光暈的水晶瓶，瓶中似乎有星河流轉。

這自然不是普通擺件，而是軒轅家實驗室的副產品，其散發的能量能長期滋養凡人身體。

見呂亮說得誠懇，又是對自己身體有益，周老師便不再推辭，小心翼翼地收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位頭發稀疏、夾著三角板的中年男老師，沉著臉走進了辦公室。

他一看到呂亮，便陰陽怪氣地開口了：

“喲，周老師，這不是您那個最有‘出息’的學生嗎？輟學出去混社會，現在還有臉回來？現在這學校門衛的眼神真是不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里放?！?

“趙老師！請你說話放尊重點！”

周老師立刻護著呂亮，“他是我的學生，回來看我，怎么就不能進來了？”

這位趙老師，呂亮也認識，曾經教過他數學。自從他成績下滑后，便時常對他冷嘲熱諷。

趙老師不屑地掃了一眼，目光定格在了桌上那個漂亮的水晶瓶上，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夸張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周老師，這不會就是你的‘愛徒’送的禮物吧？一個破玻璃瓶子？嘖嘖，真是恩師??！我說呂亮，這種哄騙小女生的廉價玩意兒，送給你老師，不覺得寒酸嗎？”

呂亮原本不想理會，但看到周老師被氣得滿臉通紅，他緩緩站起身，平靜地看著趙老師，開口說道：

“趙老師，我曾經也敬重過您。但現在看來，您一輩子都只能待在這間辦公室里，用譏諷學生的過去，來掩飾自己停滯不前的人生?！?

他頓了頓，語氣依舊平淡，卻字字清晰：

“在我眼里，周老師的關心，是無價之寶。而您手里的那把三角板，最多值五塊錢。五塊錢的東西，去評價一件無價之寶，這不叫寒酸，這叫可悲?！?

“至于這個瓶子，它的價值，您……沒資格知道?！?

說完，他不再看趙老師那張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紫的臉，對著周老師深深鞠了一躬。

“老師，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這個瓶子，您一定記得要一直擺在身邊，是我的一點心意?！?

該報的恩已報，該了的怨已了。

這一刻，呂亮才真正感覺到，自己與這個舊世界的最后一絲牽掛，也已斬斷。念頭通達，心境無礙。

他轉身，剛準備拉開辦公室的門離開，門卻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

幾個冒冒失失的少年，正舉著終端，滿臉激動地擠了進來。

雙方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對方。

突然，為首的一個女生，像是不敢置信般，使勁揉了揉眼睛，然后指著呂亮，爆發出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

“啊——！呂亮！真的是呂亮！快來！我們找到了！他在這里！”

她一邊喊著，一邊回頭朝著走廊上黑壓壓的人群用力招手。一絲不妙的感覺涌上心頭。

呂亮立刻想擠過人群離開，卻發現門口、窗外，早已被聞訊而來的學生們堵得水泄不通。

“臥槽！真的是他！活的！”

“誰啊？哪個大明星嗎？”

“你不上網的嗎？《天元金丹潛力榜》第十二位！‘雷火雙絕’帝都呂亮啊！”

“我靠！就是他？！我就說我們隔壁班有個叫呂亮的，你們還不信！他以前還抄過我作業呢！”

“亮神！給我簽個名吧！”

“亮神，收徒嗎？學費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