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特護病房內，陽光透過防窺玻璃，柔和地灑在秦宇身上。

他手中隨意地翻閱著一份《新時代報》，目光在一則娛樂頭條上停留了片刻。

大致是那位名叫姜云風的年輕偶像，在經歷某場風波后公開露面，不僅未受影響，反而人氣不降反升，演唱會日程已排到明年。

“呵……”

秦宇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指尖在“人氣新高”幾個字上輕輕一點，仿佛能從中捻出些什么無形的東西。

“凡人的信仰之力，倒是越來越有趣了。這種……嗯，姑且稱之為‘偶像氣運’與‘粉絲香火’的結合體，倒有幾分看頭?！?

他饒有興致地摩挲著下巴，眼神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眼下這點愿力還不成氣候，但若修仙普及，這些‘信徒’的修為也隨之提升……”

“嘖，這份虔誠，怕是比舊時代那些泥塑木雕的神佛，還要來得真摯幾分。”

一旁的蘇璃，穿著很是清涼，額角卻滲著細密的汗珠。

她看著秦宇對娛樂新聞評頭論足，而對她剛剛緊急匯報的“核爆事件”和“修仙者恐怖襲擊”等關乎全球安危的重大情報似乎置若罔聞，心中焦急如焚。

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道尊！我……我方才跟您匯報的，是關于那起疑似核爆的惡性事件，以及那個不受管制的修仙者恐怖團伙的緊急事態！”

“這些……您看，我們該如何應對？”

秦宇緩緩將報紙放下，目光終于從那些凡俗瑣事上移開，落在蘇璃身上。

那眼神平靜無波，卻仿佛能洞穿人心，讓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意味深長地反問：

“處理？蘇璃，你覺得，需要處理的……是什么呢？”

被那目光注視著，蘇璃感覺自己的心思仿佛無所遁形，緊張得雙手下意識地絞在了一起。

她知道，行星聯合會內部為此事早已吵翻了天，各方勢力都想從這位深不可測的存在口中探得一絲“神諭”。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硬著頭皮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道出：

“道尊，目前的情況是……當代社會對新事物的包容性雖強，但底線是公眾安全。以往修仙者多以正面、積極的形象出現，民眾也樂于追捧和包容?！?

“但這次魔都事件的影響實在太過惡劣，破壞性也遠超想象！”

“如今，社會輿論幾乎一邊倒地認為，修仙者的個體力量已經對公眾安全構成了嚴重威脅?！?

“民眾紛紛強烈要求，必須對修仙者的行為加以嚴格的法律限制和武力管控，甚至……甚至有大量聲音呼吁，徹底取締修仙推廣計劃，不是嗎？”

秦宇接過了她未盡的話，語氣平淡。

他赤足從病床上走下，步履輕緩地踱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車水馬龍的鋼鐵森林，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繁華，投向了更遙遠的時空。

“你或許還在暗自揣測，我既知曉一切，為何不提前阻止那場小小的‘意外’?！?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蘇璃耳中，帶著一種非人的淡漠，如同自九天垂落的綸音。

“因為，在我眼中，都一樣?！?

“無論是你們這些‘精英’，還是街頭的凡夫俗子，亦或是今日嶄露頭角的修仙者，乃至未來更多的‘新人類’……

“都不過是文明演進長河中的一朵浪花罷了。”

“文明的存續，從不依賴于某個個體，或是某個特定的群體。它自有其潮汐漲落，優勝劣汰，亙古不變。不合時宜的，終將被巨浪吞噬，化為歷史的塵埃。”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再次落在蘇璃身上，帶著一絲洞察一切的了然：

“你們這些舊秩序的維護者，汲汲營營，試圖建立壁壘，壟斷先機，主導一切……我又何曾出手干預過？”

“既然如此，我又怎會去偏袒或打壓任何一方‘新生’的力量？”

他伸出手，仿佛在虛空中輕輕撥弄著看不見的琴弦：

“我的樂趣，在于播撒種子，偶爾松土、澆水、施肥，靜觀其生根發芽，茁壯成長，最終將更多的種子，播撒向更遙遠的星辰彼岸?！?

“我的要求，始終只有兩點：其一，全力推廣修仙文明，不得懈怠；其二，不得以任何強制手段，干涉修仙者個體的自由意志與道途選擇?！?

“普通人壽命不過百二十年，而文明的融合與蛻變，往往需要數代人的光陰?！?

“這時代的洪流，你們擋不住，也無需去擋。以后這這種事，便由你們自行解決吧。”

蘇璃的胸膛劇烈起伏，臉頰因情緒激動而泛起一絲不正常的潮紅。秦宇的這番話，字字句句都像重錘般砸在她的心上。

這就是“道尊”的視角嗎？視眾生為芻狗，視文明興衰為游戲？

作為接受過現代高等教育、深受人文主義熏陶的新時代女性，她與絕大多數普通民眾的想法并無二致：

修仙者的個體偉力一旦失控，對現有社會秩序和公眾安全而言，無疑是懸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必須加以嚴格限制！

行星聯合會讓她來此，名為“打探口風”，實則各方勢力都懷揣著自己的小算盤，妄圖獲得這位“神明”的青睞與支持。

然而，結果卻令她——不，是令所有寄望于“神明干預”的人，都感到了徹骨的失望。

在秦宇那雙洞悉萬物的眼眸中，她看不到一絲對普通民眾苦難的憐憫，只有對文明演進的冷酷“觀察”。

他的目光太過高遠，高遠到超越了凡人所能理解的范疇。

一瞬間，蘇璃仿佛已經預見到，在不久的將來，無數修仙者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在缺乏有效制約的情況下，世界將陷入何等肆無忌憚、弱肉強食的黑暗森林……

這番對話，此刻恐怕已通過加密頻道，一字不落地傳回了行星聯合會的秘密會場。

那些主張放任修仙者發展，甚至試圖從中攫取更大利益的激進派系，此刻怕是要彈冠相慶了吧！

蘇璃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憤怒在她心中交織。

但旋即，這股情緒又化為了一種決絕的意志。既然神不佑我，我便自救！

她在心中發下重誓：這位“道尊”既然選擇袖手旁觀，那么，守護民眾安全的責任，就必須由我們這些愛好和平的“普通人”自己肩負起來！

哪怕……要采取最極端的手段！這是她在加入行星聯合會，在星旗下宣誓時，便已銘刻于靈魂的承諾！

蘇璃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激蕩的心緒，目光重新變得堅定。她微微欠身，正欲告退，秦宇卻再次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難得的興致：

“近來，凡間的科學與修仙文明在某些前沿領域結合得頗有新意，不少實驗室也搗鼓出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兒。只可惜，高階的‘原材料’還是太過匱乏了些。”

“縱使那名為‘智子’的枷鎖已被我暫時封印，量子物理等基礎研究也得以重新起步，但進展……終究還是太慢了。”

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幽光。

“我于星海盡頭，感應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巢穴’，那里孕育著一些頗有意思的‘小東西’”

“它們當真有趣，或許能為我的‘花園’，帶來些新的‘養料’。我打算親自去‘收割’一番。”

蘇璃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問道：“您……要去往何處？我們……需要等待您多久？”

“一個頗為遙遠，也頗為喧鬧的地方?！?

秦宇淡淡一笑，“至于時間，短則數月，長則……或許幾年吧?！?

“在我離開的這段時日，你們好自為之，不要將我的‘試驗田’，弄得一團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