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楠此刻已經聽不到哥哥在說什么，剛剛的話顛覆了她的所有過往。

他，騙了她，也騙了所有人。

趙銘誠的思緒在記憶中閃回到他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天。

他們兄妹本來就是煎鍋層中孤兒院中兩個普通的孩子，趙云楠被收養時只有三歲，她原本并沒有名字。

當她被老院長收養時，趙銘誠是最開心的，他終于不是孤兒院中最小的孩子。

不是最小的孩子，就不會再被所有的大孩子欺負，取代他位置自然是新來的，一直套著大人衣服的“臟孩子”。

躲在門后面看著孩子們朝她扔石頭，他忽然想起被石頭砸到會疼的睡不著好幾天。

趙銘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跳出來將“臟孩子”抱在懷里，他本該和那些孩子一起扔石頭，能扔小一點的石子就算是發善心了。

夜晚，他被鎖在門外，依然是疼的睡不著的一天，好在懷里的小臟孩睡的香甜。

翻身時驚醒了她，她淚眼婆娑的問他：

“哥哥，疼不疼？”

趙銘誠摸著小不點的頭輕聲說道：

“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我叫趙銘誠，你就叫趙云楠。”

后來趙銘誠沒少和大孩子們打架，他打架從開始輸多贏少到贏多輸少。

再到一根樹枝在手，全院的孩子該在外面睡不著覺了，他們連哭都不敢哭。

再后來，一位大名鼎鼎的劍道大師收養了他，說他天賦極佳，要親自教導。

他本該興奮得睡不著，但當發現妹妹也一起被帶走做“徒弟”時，心里卻沒由來地泛起不安。

幼小的他沒有考慮這么多，能跟妹妹在一起就已經很開心了。

練劍，比賽，拿獎，他盡了全力，但師傅好像對自己的表現越來越無所謂了。

反而對著逐漸長大的妹妹越來越感興趣，師傅看妹妹的眼神他在外面的流氓眼中見過，只是師傅藏的最深，也最濃重，

終于在他出去比賽的時候，他提前折返回來，沉睡的妹妹，喝醉的師傅和那即將摸上去的手。

一劍斬斷，師傅慘叫著責罵：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根本就不是兄妹！多管閑事的賤種！”

又是一劍，再無人說話。

再后來，兄妹東躲西藏，靠在街頭擺劍舞、教小孩練劍度日，他總是用最輕最靈的劍法，給妹妹掙生活費。

他教的劍永遠輕盈靈動，出手收著三分力，舞的好看，教的也開心，每次拿著錢去給妹妹買吃的，就是他最開心的時候。

偶然的消息，街上宣傳做一次測試就能免費領取一筐雞蛋，兄妹二人才成為修仙者。

盡管趙銘誠修出的劍光十分強大，但他對修行并沒有什么興趣。

力量帶給他的只有恃強凌弱的羞慚記憶，以及親手殺死養育自己十年的師傅的痛苦回憶。

他不想用曾經給他帶來許多榮譽和快樂的劍再去傷害別人，直到那個男人的出現。

他見過被祁愿下咒的人是怎么樣將自己全身的皮膚撓破化膿而死，這成了他夢魘。

他騙妹妹說自己是“教劍老師”，一邊笑著教孩子舞劍，一邊拿劍血洗指定目標。

他厭惡這種生活。曾一次次向吳明提出脫離，最終換來了一個承諾——只要完成“最后一次任務”，就放他和妹妹自由。

于是他開始編造劇本——“我們被騙了，現在要脫離出來求救”——背著無數鮮血和謊言，去演最痛苦的“棄暗投明”。

這次任務完成了，敵人卻不打算放手。

背負著謊言與背叛的血腥屠夫，卻要向著最愛的親人編造出這個世界上最浪子回頭的劇本。

不敢去想多少人會因他而死，做完這一次，和妹妹得到真正的解脫，這是他能得到的最后的光明。

現在，答應他們的，已經全部做到，吳明還要利用他謀害大師！

大師不止一次救過自己，他發過誓只要他活著，就不會允許有人傷害大師。

他擦去短刀上的污漬——那是大師親手送他的刀。

“吳明！”他咬牙切齒，“我發過誓，只要我沒死，就沒人能碰大師一根汗毛！”

吳明站在黑霧之中，輕蔑地笑了。

“你這種人……也在乎誓言？”

他輕輕看了一眼四周，眼神意味深長。

“你知道你這次引了多少勢力進來？周圍會死多少人？你心里沒數嗎？”

趙銘誠沒有說話，他走到呆滯的趙云楠身旁，手想放到她的頭上，見她頭一縮又拿了下來。

“云楠，要好好活下去。”

趙云楠仿佛重新回過神來，淚水奪眶而出，嘴唇輕顫間有數不盡的話要說。

“哥——”

趙銘誠輕拍她脖頸，一記手刀，女孩倒入他懷中。

他將妹妹輕放在干凈的地面，轉身走向呂亮。

“他們一直在監視我，只有浮空車爆炸的一瞬，我才有機會提醒你，可如今似乎也沒起到作用，你還是來了。”

“我知道你一直懷疑我，現在我就表明我的立場，你仔細看好這一劍！”

說罷，他朝天吶喊：

“吳明，他們都怕你畏懼你，從沒有人活著見過你的本事，今天！就讓我見識一下吧。”

平地刮起一陣旋風，無數漩流匯聚至趙銘誠體內，體內的靈力運轉到巔峰。

趙銘誠渾身靈力瘋狂爆涌，皮膚開始崩裂！

“吳明！我想砍你很久了”

“！來！接我一劍！”

他怒吼著揮出劍氣——

百米光刃裹挾狂風！

那一刻，天地色變！

劍氣橫掃黑霧，天空中撕開一道潔白裂口！

吳明只是靜靜站在原地，伸手阻止了欲前沖的天魁。

“沒必要。”

他閉眼，笑了。

“來吧，讓我感受下，你這……灌滿情緒的劍。”

——轟！！！

黑霧猛然后退，中心地帶炸出一個巨大的真空。

吳明額頭，一滴血緩緩滴落。

他擦了擦。

“還差一點。”

“你太脆弱，趙銘誠。情感，是你最大的雜質。”

趙銘誠一劍白頭，七竅流血，散去靈力后身體非但沒有好轉，裂紋還在不斷增加。

呂亮摸索一陣，想喂他吃一顆靈氣精粹，卻被他拒絕。

“沒必要了，照顧好我妹妹，還有大師，可以的話。”

“最后的時間，讓我做有點用的事。”

他躺倒在地上，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也是這樣躺著。

“好疼啊......這次真的要睡了”

呂亮遞來靈氣精粹，被他推開。

“照顧我妹，還有大師。”

“剩下這點時間……讓我做點有用的事。”

他倒下了，仰望夜空。

“這次……真的要睡了。”

燦爛的靈魂從他眉心逸出，宛如火光，輕輕鉆入趙云楠額頭。

女孩體內的一道咒印被這一縷火光纏繞，化作全新的能量，引發她無意識的劍意共鳴。

這一幕，只有站在高處的吳明看見。

他咽了咽口水，語氣低沉。

“她的天賦，比他還可怕。”

“等她長大……”

“再吃掉她的靈魂，才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