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臨仙眼簾都未曾抬起，聲音平靜無波。

“誰？”

這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姬言志躬著身子，愈發(fā)恭敬。

“啟稟七祖，是中州皇族的一位皇子?！?

“言辭懇切，說是仰慕七祖神威，特來拜見?！?

這些年來，想要拜訪七祖的人如過江之鯽，從各大圣地之主到隱世不出的老怪物，數(shù)不勝數(shù)。

但無一例外，都被拒之門外。

七祖姬臨仙，對于自身的狀況有著清晰無比的認知。

仙臨之戰(zhàn)的輝煌，是以生命靈泉和未來的巨大代價換來的。

對他而言，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下去，等待執(zhí)念的圓滿，才是根本！

外界的紛擾，虛名，他早已看淡。

姬臨仙擺了擺手，依舊是那副慵懶的姿態(tài)。

“中州皇族么？”

“不見?！?

“這些迎來送往的事情，你們處理便好，無需事事報我?！?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又或者說，是對這些俗事的徹底漠然。

姬言志心中了然，卻也有些無奈。

七祖的態(tài)度一向如此。

“是，言志明白了?！?

他不敢多言，正欲躬身退下。

就在此時！

“七祖！七祖！您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一道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與咋咋呼呼，由遠及近，飛速傳來。

緊接著，一道嬌俏的身影如乳燕投林般沖進了小院。

正是剛剛從姬家寶庫中“滿載而歸”的姬紫月！

她小臉紅撲撲的，額頭上滲著細密的香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閃爍著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的光彩。

“父親？”

看到院中還有姬言志，姬紫月腳步微微一頓，吐了吐舌頭，聲音也瞬間乖巧了幾分。

“父親也在呀。”

姬言志看著自家這個寶貝女兒，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的寵溺。

“紫月，在七祖面前，不可如此喧嘩?！?

姬紫月卻顧不得許多，獻寶似的將懷中抱著的物件高高舉起！

“七祖您看！這個！這個是不是虛空鏡呀？”

她手中捧著的，赫然是一面古樸的鏡子！

鏡面并非光可鑒人，反而帶著一種混沌未開的朦朧感，鏡框不知是何等神材鑄就，遍布著歲月侵蝕的斑駁痕跡，卻更顯蒼涼與厚重！

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氣息，從鏡子上傳來，仿佛跨越了萬古時空！

姬言志瞳孔驟然一縮！

那鏡子的形態(tài)……

那隱隱散發(fā)出的，令人心悸的波動……

怎么會？！

姬臨仙原本半瞇著的眸子，在看到姬紫月手中那面古鏡的剎那，終于緩緩睜開。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呵呵，我的小紫月，眼光倒是不錯。”

“沒想到，你這小丫頭，竟然真能將它從蒙塵中拿出來?！?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贊許，又有一絲仿佛早就預(yù)料到的了然。

姬紫月被七祖夸獎，頓時喜上眉梢。

“這么說，它真的是虛空鏡咯？”

“可是……可是為什么感覺和虛空老祖那面不太一樣呢？”

“它看起來……好老好老哦！”

她歪著小腦袋，滿臉都是好奇。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

“嗡——！”

小院內(nèi)的空間，陡然泛起一陣劇烈的漣漪！

一道偉岸的身影，撕裂虛空，瞬間出現(xiàn)在院中！

來人黑發(fā)披肩，眸光深邃，面容與姬臨仙有著七八分相似，正是虛空大帝，姬虛空！

他出現(xiàn)的剎那，目光便死死地鎖定了姬紫月手中的那面古鏡！

他的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愕然！

“這……這是……”

姬虛空聲音都有些干澀，他下意識地一翻手。

光華一閃，另一面幾乎一模一樣，但氣息卻更為凌厲，帶著當世帝威的虛空鏡，出現(xiàn)在他的掌心！

兩面虛空鏡！

一模一樣的虛空鏡！

不，不完全一樣！

姬紫月手中的那面，更加古老，更加蒼涼，仿佛沉淀了不止一個時代，甚至數(shù)個紀元的時光！

那股從鏡身不經(jīng)意間泄露出的絲絲縷縷的帝兵氣息，浩瀚磅礴，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初”與“始”的韻味！

姬虛空傻眼了！

他看著姬紫月手中的古鏡，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帝兵，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虛實！

姬言志更是倒吸一口涼氣，身體都因為極致的震驚而微微顫抖！

身為姬家家主，他如何認不出自家的鎮(zhèn)族帝兵虛空鏡？

可……可紫月丫頭手中那面，又是怎么回事？！

那股威壓，那股氣息，絕對是帝兵無疑！

而且，其上流轉(zhuǎn)的道韻，比之虛空老祖手中的這面，似乎還要更加……源遠流長！

姬紫月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有些懵了。

她眨巴著大眼睛，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從寶庫里拿出了一個了不得的東西。

“七祖……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難道……我拿出來的這面，是假的？”

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道，畢竟虛空老祖手中的才是威震宇宙的虛空鏡。

姬臨仙看著他們?nèi)烁鳟惖纳袂?，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他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絲戲謔。

“呵呵，小丫頭，你拿出來的這面，自然是真的?！?

他又看了一眼姬虛空手中的那面。

“至于小虛空你手里的這面嘛……自然也是真的?！?

此言一出，姬虛空和姬言志更是如遭雷擊！

兩面……都是真的？！

這怎么可能！

帝兵，乃是古之大帝以自身大道祭煉一生的無上道果，具有唯一性！

怎么可能同時出現(xiàn)兩件一模一樣的虛空鏡？！

姬紫月小嘴張成了“O”型，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姬臨仙的目光轉(zhuǎn)向姬言志，語氣恢復(fù)了幾分平淡。

“言志，你先下去吧。”

“今日之事，不可外傳，一個字都不許泄露?！?

姬言志心神劇震，他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立刻恭敬應(yīng)道。

“是，七祖！言志謹記！”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兩面懸浮的虛空鏡，帶著滿腹的驚濤駭浪，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小院。

待姬言志離去，小院內(nèi)只剩下姬臨仙、姬虛空和姬紫月三人。

姬臨仙的目光落在了姬虛空身上。

姬虛空此刻依舊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

他招了招手。

姬紫月十分乖巧地將手中那面古老的虛空鏡遞了過去。

古鏡入手，一股沉甸甸的質(zhì)感傳來。

姬虛空仔細端詳著這面鏡子，神念探入其中。

鏡面依舊朦朧，無法映照萬物，卻仿佛蘊藏著一片混沌的宇宙雛形。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面鏡子與自己血脈相連，甚至……比他手中的那面，更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親切感！

一種源自血脈最深處，最為原始的呼喚與共鳴！

“這……這究竟是……”

姬虛空喃喃自語，他貴為大帝，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姬臨仙看著他，臉上那慵懶的笑容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邃與蒼茫。

他緩緩抬起了雙手。

剎那間，小院內(nèi)的氣息驟變！

在姬臨仙的左手掌心，一條虛幻的河流奔騰而出，河水之中，無數(shù)因果絲線糾纏，演化眾生萬象，正是傳說中的因果長河！

而在他的右手掌心，另一條更加浩瀚，更加神秘的河流浮現(xiàn)，河水中星光點點，每一顆星光都代表著一種可能的命運軌跡，正是命運長河！

兩條禁忌之河，就這么突兀地出現(xiàn)在姬臨仙的掌中，散發(fā)著令大帝都要心驚膽戰(zhàn)的氣息！

姬紫月直接看呆了，小嘴張得大大的，幾乎能塞進一個雞蛋！

七祖……七祖他……

姬虛空更是瞳孔猛縮，他能感覺到，這兩條河流中蘊含的力量，足以輕易磨滅一尊大帝！

姬臨仙的目光，穿透了時空，落在了姬虛空的身上。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淡然。

“小虛空，你可知，在原本的命運軌跡之中……”

“你，早已不在了?！?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在姬虛空和姬紫月的心頭！

姬虛空身體劇震，猛地抬頭看向姬臨仙右手那條命運長河！

他清晰地看到，在那奔騰的命運之水中，有一條屬于他的軌跡。

在那條軌跡的末端，是他力戰(zhàn)黑暗至尊，血染星空，最終帝身崩碎，神魂俱滅的凄涼景象！

那是……他原本的結(jié)局！

戰(zhàn)死！

姬紫月小臉煞白，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眼中充滿了驚駭！

虛空老祖……原本會死？！

姬臨仙看著姬虛空那震撼到無以復(fù)加的神情，緩緩開口。

“現(xiàn)在，你明白了嗎？”

姬虛空怔怔地看著那命運長河中的景象，又看了看身前這位深不可測的七祖。

他忽然明白了許多。

為何七祖會擁有那般逆天的生命靈泉。

為何七祖能一拳重創(chuàng)逍遙天尊與尸皇。

為何七祖能逼得禁區(qū)至尊簽訂萬年條約。

原來……

原來七祖的強大，他從來，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分毫！

這位看似慵懶，常年閉關(guān)的老祖，其真正的手段與境界，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甚至……能夠干涉命運！

這一刻，姬虛空心中對姬臨仙的敬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他對著姬臨仙，深深一拜。

“七祖……大恩！”

這不僅僅是續(xù)命之恩，更是逆天改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