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旁盡是宮中尉衛(wèi)，又有阿蠻相助，黑衣人豈是對手，很快散去。

潘令寧見身已安全，這才松開了崔題的手，卻劫后余生般，緊繃的弦陡然松弛，她虛軟地伏倒在地。

崔題垂眸看她渾身虛汗，氣喘吁吁的模樣，忍不住皺眉詢問：“你怎么在此地？”

潘令寧擦了把汗，見臉上沾了塵泥，又捧了袖子仔細(xì)凈面，似小貓一般斯文秀氣，把臉上污泥全凈了，才抬頭望著崔題說道：“崔相公，那鬼樊樓的案子結(jié)了，我去于連山腳下的農(nóng)戶取回典當(dāng)?shù)挠衽澹瑓s不知為何這伙人追殺我……多……多謝您！還好今日遇到了你……和阿蠻！”

潘令寧望向阿蠻，見阿蠻已然收了鞭子，她功夫不錯，并無大礙，此時她正附身撿拾賊人遺落的物件，興許可看出這伙人身份。

太子見潘令寧容貌娟麗，那張臉凈了污垢似出水芙蓉，美得驚人，而她那柔弱又不甘從命的氣質(zhì)，與其他閨秀千金又別有不同。

他眉梢挑，覷向崔題，見崔題雖仍是冷冷清清，生人勿近的氣質(zhì)，可他仍是發(fā)現(xiàn)了崔題對潘令寧細(xì)微的不同，太子會心一笑，問了句：“小娘子，你與崔相公相識？”

潘令寧看向身旁的男子，見他約莫與崔題年齡相仿，或是比崔題年少一兩歲，即便做常服打扮，可氣質(zhì)華貴，雖不知身份，但能與崔題圍帳郊游，恐怕也是京中的貴人了。

她鄭重地朝他磕頭行禮：“多謝公子相助，崔相公曾救我兩次，因此小女子銘記在心。”

“哦？”太子饒有興趣地看向崔題。

崔題也看穿了他的心思，想說點什么，又顯得多余，故而神情怏怏。

適時，阿蠻走了過來，卻在觸及太子目光的一剎那，似有一堵無形的墻堵住了她的去路，她慢慢止住了腳步，朝太子行了一個叉手禮。

太子頗為意外，點了點頭。

阿蠻詢問潘令寧：“你沒事吧？”

潘令寧搖了搖頭：“沒……沒事，多虧了你！謝謝你，阿蠻！”

“沒事就好！”阿蠻卻無過多叮囑，似也不愿有更多交集，跨上馬兒即將離去。

“阿蠻小娘子請留步！”太子忽然起身，望向她。

阿蠻轉(zhuǎn)過馬背。

太子眸光熠熠，笑容親切：“小娘子可還認(rèn)得在下？”

阿蠻注目他片刻，乃至于焦躁的馬兒抖了抖前蹄，阿蠻拍拍馬頭，穩(wěn)坐馬背，安如泰山，可見控馬之術(shù)行云流水。而后阿蠻再次拱手朝他一拜：“儲君殿下！”

這回輪到潘令寧驚奇了，睜大眼睛看向一旁的貴公子。

太子？這是太子殿下？

崔題也靜靜注目著他們兩人，似在猜測他們曾有什么淵源。

太子明顯一怔，頗有些料想不到阿蠻已經(jīng)知曉他的身份，他反而輕輕嘆氣，略顯遺憾，但他并未端起架子，仍舊平易近人說道：“阿蠻小娘子當(dāng)初在馬場救了我，我曾許諾回報，可是，竟一年多以來，不再碰見小娘子，不曾想，今日得以詳見，小娘子若有需求，我仍可……”

“多謝殿下美意，臣仍有要事在身，告辭了！”阿蠻卻仍是冷冰冰的模樣，拱手一拜，便轉(zhuǎn)身離去，完全無視太子的好意。

太子張了張唇，欲言又止，最終只得把欲召喚的手放下了。

瞧見太子神情竟有些失落，崔題忍不住詢問：“殿下與阿蠻小娘子曾有舊緣？”

太子搖搖頭：“一樁舊事了……”

太子提及他去歲曾經(jīng)得到一匹西北酈國進(jìn)貢過來的寶馬，可惜是烈馬，他瞞著左右之人想偷偷馴服它，卻差點兒摔死，危急時刻，突然有個女子從天而降拯救了他，還三兩下成功馴服了烈馬，身手十分了得。

事后他才知曉那是皇城司的女卒。

皇城司邏卒只聽命于圣上，況且阿蠻為影衛(wèi)，原先他也并不知阿蠻的名字，他想給她賞賜，她卻拒絕了。

再后來，他看到阿蠻因為養(yǎng)父病情向太醫(yī)詢病請藥，卻苦于乏錢，而希望太醫(yī)提示更廉價藥材的窘境，于是主動開口幫助她，阿蠻依然冷冰冰拒絕。

往后一年，阿蠻無故失蹤，太子倒一直記著這件事。

“竟不想……皇城司還有女卒，而阿蠻小娘子頗不似常人。”太子喃喃自語。

“殿下，皇城司不得與僚吏勛貴交通。”周先生在旁提醒，生怕太子不解阿蠻冷漠行徑，暗自傷身。

“孤明白，只是……”太子陡然望向潘令寧，“小娘子如何與皇城司的阿蠻小娘子相熟？”

周先生忍俊不禁，主動把前一陣子，潘令寧與阿蠻一同控告林氏外戚鬼樊樓一案的官司與太子明說了，太子久居?xùn)|宮，也不得便宜經(jīng)常外出，因此即便耳聞這場官司，也未知潘令寧與阿蠻其人。

如今聽罷，對潘令寧滋生幾分贊賞：“原來你竟是鬼樊樓案的直接證人潘小娘子！潘小娘子當(dāng)真，巾幗不讓須眉！”

“儲君殿下謬贊了！”潘令寧仍舊朝他伏拜，聽聞她是太子，她心里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周先生又主動把崔題歙州驛站搭救潘令寧的事跡也說了，畢竟為東宮掾?qū)伲芟壬柚鲃痈嬷畔ⅰＬ舆@才明白崔題與潘令寧的淵源。

太子略一思索，忽然道：“我看，鬼樊樓案并不簡單，如此結(jié)案仍屬草率了！這伙黑衣人來得蹊蹺，潘小娘子在京中恐怕仍有些危險。”

潘令寧亦傾訴：“那趙九娘還未落網(wǎng)，我的乳娘也不知所蹤，也不知三法司是否仍繼續(xù)追查，是否終有一日能將壞人盡數(shù)繩之以法！”

太子點點頭，陡然看向崔題：“有漏網(wǎng)之魚，便猶有隱患。志卿，前些年你入東宮伴讀，我贈與你就近燕居的宅子是否還空著？”

“我？宅子？”崔題陡然被提起，心中大感不妙。

果然，太子說道：“你那宅子也空置好些年了，便不若，先安置潘小娘子？”

崔題一口茶下去，差點嗆到了，急急忍住，“殿下，竟何時也如此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