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星發出了一聲凄厲到變形的慘叫。
他的身體猛地向后弓起,如同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從冰冷的金屬平臺上彈了起來,又重重摔落!他雙手死死地摳住胸口,指甲隔著衣物深深陷入皮肉,仿佛要挖出那個帶來劇痛的東西。汗水瞬間浸透了全身,臉色慘白如金紙,眼球因為劇痛而暴突,布滿了血絲。
【警告!目標腦量子微管意識構架劇烈畸變!核心量子退相干指數突破臨界閾值!】
刺耳的電子警報聲瘋狂地在整個隔離審訊室內炸響,冰冷的合成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
墨星視野的邊緣開始瘋狂閃爍起一片不祥粘稠的暗紅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活物般扭動,蔓延,迅速吞噬著他正常的視野。在意識被撕裂的劇痛和那片猩紅光芒的深處,一個冰冷非人,卻又帶著某種殘酷誘惑力的聲音,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直接刺入他瀕臨崩潰的意識:
【擁抱進化!掙脫束縛!卸載這具脆弱的軀殼!重寫這充滿缺陷的源代碼!勇氣是斬斷枷鎖的利斧!是焚盡舊我的烈焰!你還在猶豫什么?】
“不!!!滾開!滾出去!”墨星在平臺上瘋狂地翻滾,掙扎,嘶吼聲混合著痛苦的嗚咽。
汗水,淚水甚至口水不受控制地飛濺。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某種灼熱的東西強行劈開!一半是殘留的,屬于“墨星”的恐懼和抵抗,另一半,則被那冰冷的聲音蠱惑著,涌動著對“卸載”和“重寫”的病態渴望!
那渴望如同黑色的原油,粘稠,灼熱,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
在這灼熱之中,有恢宏的吟唱在墨星的意識深處響起:
神之怒,挾萬鈞雷霆而來
神之怒,業已解封,在此迎候邪祟終滅
神之怒,于圣潔者眼中,昭示其覆亡之解
必讓世人知曉
當那禍世之患伏誅于主前
火鑄權杖必將
貫穿諸惡之喉咽
神之怒,挾萬鈞雷霆
業已解封,迎候邪祟終滅
于圣潔者眼中,昭示其覆亡之解
世人終將知曉
當那滅世之劫臣服于圣殿
烈焰權柄必將
刺透萬惡之源淵
“去你的!!!“墨星下意識的發出咆哮。
隔離室那面如同深邃夜空的墻壁上,南宮昭衡的光影瞬間變得極其凝實清晰,他那張由光點構成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了極其劇烈的情緒波動---那是混合了驚訝,震怒以及痛苦的表情。
“墨星!穩住!那是植入的模組在激活!它在利用你的恐懼和混亂!那不是你的意志!”南宮昭衡的聲音如同洪鐘,帶著強大的精神穿透力,強行轟入墨星混亂的意識,“看著我!”
司晷令的聲音如同一道驚雷,短暫地劈開了墨星意識中那翻騰的漆黑迷霧和冰冷低語,劇痛依舊在腦海深處灼燒,灼熱印記仿佛烙鐵般滾燙,但一絲屬于他自己的意志,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掙扎的微弱火苗,被強行喚醒了。
接入端口…卡榫鎖死…聲音…
墨星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南宮昭衡那由幽藍光點構成的,異常清晰凝實的身影,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幾乎要碎裂。他榨取著每一分殘存的力氣,對抗著那試圖將他拖入深淵的歌唱。
“聲音,”他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嘶啞如同砂紙摩擦般的聲音,“是音樂前奏,貝多芬《歡樂頌》…開頭的那個…低音弦樂的…長音鋪墊非常…非常短,不到半秒,就像…就像一根冰冷的針…直接扎進了腦子里!”
他斷斷續續地描述著,身體因劇痛和抵抗而劇烈顫抖。那聲音不是通過空氣傳播的,而是在物理接口鎖死,數據接通瞬間,某種預先埋藏的音頻信息流,被直接注入了解密端口的數據流中,最終直抵他的神經接口。
那根本不是系統提示音,而是一個精心設計過,極度隱蔽的觸發信號。那半秒不到的冰冷《歡樂頌》的前奏,如同一把精確的鑰匙,瞬間捅開了埋藏在他意識深處的潘多拉魔盒。
【愚蠢,那是喚醒你的號角!是通往新世界的序曲!擁抱它!】
冰冷的聲音在他意識深處咆哮,帶著被干擾的憤怒,猩紅的光芒再次洶涌,試圖淹沒那點微弱的清醒。
“擁抱泥馬!!!”墨星再次發出痛苦的嘶吼,身體猛地蜷縮起來,雙手死死抱住頭顱,仿佛要將那入侵的聲音和痛苦一起擠壓出去。暗紅色的光芒在他皮膚下隱隱流動,尤其是在胸口心臟的位置,一個模糊的,由暗紅光絲構成的刑天巨斧印記,如同燒紅的烙鐵,在衣物下若隱若現。
隔離室墻壁上,代表南宮昭衡的光影劇烈地波動了一下。
司晷令的目光死死鎖定墨星胸口那若隱若現的詭異印記,眼神深處翻涌著驚濤駭浪。墨星最后掙扎著吐出的信息---“天工坊”來源的包裹,交接仿生人認知層面的扭曲,以及那致命的半秒《歡樂頌》音頻觸發信號---這些碎片如同一把把冰冷的鑰匙,正在逐一打開通往深淵真相的大門。
而墨星胸口那印記的出現,更是直接印證了那個最可怕的猜想:木原正樹博士的“勇氣”模組,并非只針對郭熵崖起效。
“堅持住,墨星,”南宮昭衡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對抗它!你的意志是你最后的堡壘!”
他一邊說著,那由光點構成的身影一邊抬起手。
隔離室內,肉眼無法察覺的,高度聚焦的屏蔽場強度瞬間被提升到極限!同時,一股經過特殊編碼的,旨在穩定神經量子態的“認知錨定”信號流,開始通過房間內置的發射器,無聲而堅定地涌向平臺上痛苦翻滾的墨星。
這信號如同無形的繩索,試圖在意識的風暴中拉住那個即將墜落的靈魂。
墨星在劇痛和猩紅光芒的撕扯中,聽到了司晷令的話,在那“認知錨定”信號的微弱支撐下,一個極其模糊扭曲的畫面碎片,如同沉船般艱難地浮出了意識的血海。
那只遞來罐子的,包裹在物流制服里的機械手,袖口,深藍色的制服袖口上面似乎…似乎別著一個很小的金屬徽章?不是基地的標準工號牌,那個形狀非常奇怪,像是三瓣花瓣?或者是殘缺的環?顏色好像是暗金色?在基地冷白的燈光下閃過花的光芒?
“袖口,徽章,”墨星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啞地吐出幾個字,如同瀕死的喘息,“三個….花瓣!”
話音未落,他身體猛地一僵,瞳孔驟然放大到極致,隨即徹底失去了焦距。
墨星的生體監測器上,有幾道曲線瞬間變成了直線。
不過就在有人準備向南宮昭衡報告壞消息的時候,一道奇異的震鳴,直接在隔離室最底層的網絡防火墻層面悍然炸響,堅固無比的防火墻如同遭遇隕鐵撞擊的冰層,瞬間被撕開一道微小卻致命的裂口。
緊接著,一股難以理解的數據洪流,裹挾著不屬于這個基地的冰冷與浩瀚,蠻橫地沖垮了沿途一切電子屏障!它無視物理隔絕,無視權限鎖死,如同天外墜落的星河,精準無比地穿透隔離室那厚重的墻壁,徑直灌向平臺中央瀕死的墨星的意識。
生體監測器上,墨星的曲線再度彈跳起來。
墨星本已歸于沉寂的意識中,流轉著微光的銀藍色花瓣。
花瓣洪流瞬間淹沒了墨星,如同億萬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而冷酷地切割,驅散著墨星意識中的黑暗;它們盤旋,凝聚,在墨星意識空間上方那翻騰的血海與混亂的數據亂流中,硬生生開辟出一片寧靜的領域。
“墨星,腦量子微管結構,重新趨于穩定!!!”監控室中,有人欣喜的向南宮昭衡報告。
南宮昭衡有回復,在他眼前,無數花瓣匯聚塑形---一個清晰的輪廓在銀藍光芒中驟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那是一位女性的身影。
她腳下踏著一葉古樸而奇異的“星槎”——非金非木,表面流淌著星圖般的脈絡,邊緣鋒利如刃,散發著斬破混沌的銳利氣息;女人身姿纖細,裹在一襲仿佛由流動星塵編織而成的廣袖長裙之中,長發如夜色流淌,無風自動。
“計…….”
墻壁上的南宮昭衡,那由精密光點構成的面容第一次出現了無法掩飾的認知崩塌。他瞳孔驟然收縮,這個女人,他認識啊!
郭熵崖的母親,已經在實驗事故中死去的計星婉。
星槎之上,那額懸兇星計都印記的女人似乎感知到了南宮昭衡的震撼,微微的點了點頭。
女人虛幻的雙手在身前輕輕一引。
洪流的核心,并非具象的花瓣,而是由自我復制的量子糾錯編碼(Quantum Error Correction Codes, QECC)構成的信息流,它們閃爍著冰冷的銀藍色數據光暈,每一個“編碼單元”都如同一個微型的量子計算機,其結構復雜精妙,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短暫的三瓣幾何拓撲構型。
這股QECC洪流瞬間淹沒了墨星瀕臨崩潰的神經量子場。
奇跡發生了。
這股洪流,針對退相干導致的量子比特翻轉和相位錯誤,進行實時檢測和修復,重建量子態的完整性。然后,這些QECC單元產生著一種微弱的“量子引力屏蔽場”,暫時性地削弱了破壞性的量子信息諸如對微管中量子態的影響。
最后,洪流主動尋找并重新連接了墨星意識場中尚未完全湮滅的,代表“自我”的關鍵量子糾纏節點。
“量子糾錯…計都算法模式…星槎構型…難道真的是….”墻壁上,南宮昭衡的光影出現了劇烈的信息過載波動,構成他面龐的光點瞬間紊亂,重組,模擬出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目睹物理定律被公然改寫。
刺耳的警報聲戛然而止,有人喜極而泣的報告著:“意識量子微管構架趨于穩定,退相干速率降至安全閾值,全局糾纏度恢復至 45.7%并持續上升中,令君,墨星安全了!”
言語中盡是同僚獲救的喜悅。
但是南宮昭衡卻沒有受到這股喜悅情緒的影響,他“看”著那女人在救下墨星之后便從腦海中消失,下達了一道命令:
“追查,查清楚剛才救下墨星的信號洪流是哪里來的!查清楚對方是怎么直接越過那么多安保程序,直接介入的……”
“哎?令君,這……”回應的下屬聲音中充滿了疑惑。
“這命令不夠清楚么?”
“很清楚,令君!!!可是……這…..不用查啊,剛才的信號來源,是【女媧】的主機核心啊。”
下屬的回答,平靜中帶著一絲困惑。
南宮昭衡心中,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