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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少年游(9)

  • 三尺莫問
  • 毛在水
  • 4082字
  • 2025-05-13 12:00:00

無憂無慮的日子總是過得格外快,盡管對朱英來說,鳴玉島上因為多了宋渡雪這個因為無人管教而越發能氣得人咬牙切齒的小紈绔,并不能算十分無憂無慮,卻還是一眨眼就入了秋。

上島近四月,即便宋大公子再怎么想混日子,門生要學的入門經書就那么幾本,他總不能裝作自己連字也不識,要從三字經開始學起,因此他現在總算把能找的借口都找完了,啞口無言地接受了“升學”的安排。

所謂升學,其實就是結束了他作為門生的入門課程,進入了弟子階段,也就意味著要打通經脈,引氣入體。

百家教派各有各的引靈方法,大體相差無幾,基礎的術式也可以通用,說到底,這不過是漫漫修仙道上最初的一道門檻,只要有人引導,稍有些資質便能跨過,用左腳跨還是用右腳跨沒什么區別,若是有人骨骼驚奇,一個鯉魚打挺滾過去,只要別臉著地摔個狗啃泥,亦無傷大雅。

修道之人依其境界共分八境,第一境引氣入體,名曰練氣,第二境道心初成,名曰筑基,朱慕便是筑基,朱家的大部分祭酒也是筑基。第三境始通天地,名曰開光,第四境內府結丹,名曰金丹,升入金丹便需要修士渡過修行路的第一道雷劫,渡劫結丹后實力不可同日而語,到了金丹,修士方能擁有庇護一方的實力,谷湛子于兩年前閉關不出,就是為了沖擊金丹。

再往后便是元嬰,洞虛,化神,以及只差一道天劫便可以飛升的大乘,如今的朱家屬實可望而不可及,也就不必多提。

朱英受道心未定所限,雖然基本功扎實無比,卻至今只算入道,不算得道,仍然留在練氣期,眼下要教宋大公子天絕內功,自然需要一個他引氣入體的老師。

雖說教人引靈,純熟的練氣期亦可,但考慮到宋大公子何等金枝玉葉,朱瀚便專門叫人擬了一份鳴玉島上筑基的名單,還附上了每個人的性格出身以及評價,恭恭敬敬呈給宋渡雪挑選,好像不是在給他挑老師,是在給他挑媳婦似的。

卻沒想到宋大公子之高見別具一格,隨后翻了翻那卷名單后,棄朱瀚精心挑選的一眾優秀祭酒于不顧,點名要朱英來教他。

哦,他還說,聽說朱英修為不咋地,如果她一個人難堪重任,就把那個總躲在后面不說話的白衣少年也叫上。

對此,他給出的理由是:“晚輩和哥哥姐姐們同窗三月,已是情同手足,既可以由他們來教導,又何必要再勞煩旁人呢?”

這套說辭朱瀚究竟信了幾分不談,反正朱英看著沒一個字像真話,她覺得這小子就是存心來找她不痛快的。

不過即便再怎么不情愿,宋大公子指名道姓要的人,不行也得行,朱英只能忍氣吞聲地每日準時進清凈堂中,繼續和宋渡雪這劣童斗法。

雖說她自己其實也沒比宋渡雪大幾歲,但也許是鶴立雞群的傲人身高擺在那里,在她心中,自己儼然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跟宋渡雪這稚童怎可相提并論,就連朱菀在她眼里都還是孩子,更別提比朱菀還要小上兩歲的宋大公子。

正所謂三個臭皮匠能頂諸葛亮,三個熊孩子亦是同理,一個朱菀就已經能鬧得朱英頭疼,若是加一個宋渡雪,再加一個瀟湘,這威力可不是三人加起來,而是翻了十倍不止,朱英正提著木劍從神霄臺回自在堂換衣裳,一想到這里便感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

進了七月,鬼門漸開,作祟鬧事的游魂與走尸都明顯多了起來,正是各家修道門派都最為繁忙的時候,朱家雖說避世不出,方圓百里以內眼皮子底下的地方還是要管的,既是行善積德,也能收些辟邪錢補貼家用。

這幾日里家中接到了不少求助信,都是附近與朱家交好的村寨郡縣,平日里沒少往來,島上許多雜役都是從這些地方來的,留在鳴玉島上的祭酒因此傾巢出動、剿祟驅邪去了,門生們也放了假,整座島都肉眼可見地冷清了下去,她這一路都沒碰上幾個人。

兩日前朱瀚收到一封閭山西邊腳下奉縣縣令親筆寫的加急信,急匆匆地帶上人就離了島,無為子那神出鬼沒的老道也跟著湊熱鬧去了,卻到現在仍沒有一點音訊傳回來,也不知是發生了什么事。

雖說無為子至少已是元嬰期,奉縣那窮鄉僻壤的小縣城也不至于出一個連元嬰都奈何不了的大邪魔,但朱英還是忍不住憂心。她爹連一點術法都用不出,身體又那么差,萬一出了什么岔子,沾上一點那些不干不凈的東西,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想到這里,朱英只恨自己道行太淺,不能為長輩分憂。

她人不大,卻揣著這么沉甸甸的一攬子心事,連輕功的步子都用得不是那么輕盈了,心事重重地還沒走到清凈堂,就聽見遠處的小院里遙遙飄來一陣琴聲,曲調歡脫,頗為吵鬧,還隱隱約約夾著女孩子們的嬉笑聲,好一個鶯歌燕舞,言笑甚歡。

不必想,準是宋渡雪這小子又在作妖。

朱英方才滿腔的憂慮頓時化為忿忿,一不小心忽略了宋渡雪是個一輩子只用吃喝玩樂就能過的比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滋潤的公子哥,只道這小紈绔真是胸無大志,明明有這樣好的先天條件,卻不知道珍惜,整日彈琴畫畫,讓人看了就生氣。

怒氣沖沖的朱英沒走正門,直接從墻頭一躍而下,落在圍坐在宋渡雪身邊一圈的侍女中,冷冷道:“把你那聒噪玩意收起來,該練劍了。”

天絕劍法是與天絕功法配套的獨門劍法,劍法為外功,功法為內功,宋渡雪既然點了兩個教書先生,朱瀚便分配朱英教劍術,朱慕引靈氣。

每每她出現,宋大公子身邊那堆鶯鶯燕燕就不說話了,平日里再鬧騰的人這會也安靜下來,在瀟湘的帶領下一致對外,同仇敵愾地瞪著她,好像她是什么抓小孩吃的妖怪似的。宋渡雪反倒是最自如的一個,抬手按住古琴上仍在兀自震動的琴弦,不以為意地笑道:“喲,姐姐這是受什么刺激了,今天好大的火氣。”

瀟湘見不得朱英總是一副自居長輩的姿態訓斥宋渡雪,攏了攏袖子,在一旁陰陽怪氣道:“朱大小姐當真是知書達理,有門不走,非要當梁上君子,怎么著,墻頭的風景更好?”一眾侍女們紛紛捂嘴竊笑。

這群女孩們別的不好說,反正打起嘴仗來是一等一的高手,一唱一和地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朱英懷疑她們是專門練過的,連朱菀都挑戰不過,大敗數場,回去閉關苦修了。她個人信奉能動手時不動口,疏于對嘴上功夫的訓練,說顯然是說不過,又總不能真的揍她們屁股,只好擺出一副不與爾等一般見識的模樣,抱著劍居高臨下地看著宋渡雪,抿著嘴唇不說話。

宋渡雪和她對視片刻,嘆了口氣,揮手招來兩個侍女收走了他的寶貝古琴“夙心”——這大少爺連用來彈著玩的琴都是前朝名相蔣瑜的琴,與前朝名將司馬徹的長絕槍并稱,現今世上常用來比喻珍寶失落的一句“長絕不再,夙心難尋”,說的就是夙心琴。

誰知夙心哪里是傳丟了,分明是被宋家這大財主偷偷私藏了,不僅如此,還拿出來給宋渡雪彈著玩!

每每想到這里,朱英都為那些將夙心作喻寫進詩中的文人墨客心塞,他們如果知道自己用來感今懷古、傷春悲秋的古物如今淪落到了一個十三歲小屁孩的手里,不知該如何作想。

只見這白白糟蹋了夙心琴的小屁孩慢吞吞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先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才東倒西歪地站定,好像渾身沒長骨頭似的。

朱英挑了挑眉:“劍呢?”她前幾日分明帶來了一把用于練習的木劍。

宋渡雪好像也才想起來這回事,迷惑地左右看了看,才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掩著嘴低聲對另一名侍女說了什么,那女孩便提起裙擺邁著小碎步跑到院角,一個人窸窸窣窣地鼓搗了好一會,才抱回來一把簡樸的木劍,劍鋒一尺處還可疑地沾著泥。

“失禮了,昨日她們心血來潮要效仿古人葬花,又沒找到趁手的工具,”宋渡雪笑得眉眼彎彎,活像年畫里的富貴娃娃:“借了貴寶一用,姐姐不會介意吧?”

“……”

世人皆知劍修癡,不愛畫符的不一定畫不了符,但不愛劍的一定修不了劍,身為劍修,朱英學會的第一件事便是對三尺長劍心懷敬畏,無論金劍鐵劍還是木劍,沒成想今日居然遇上此等孽障,拿劍當鏟子刨土!

還不會介意,她今天不揍得這熊孩子哭爹喊娘她就不姓朱!

朱英惡狠狠地磨了磨牙,也不廢話,手中木劍一提,毫不留情地向宋渡雪攔腰一斬:“站直了,東倒西歪的像什么樣!”

沒想到宋渡雪竟然靈巧地一扭身子,從朱英劍下避開了,好似剛才那個歪來倒去的軟腳蝦不是他一樣。

他好不容易凹出了一個勉強稱得上端正的站姿,振振有詞地控訴道:“哎,你怎么總是一言不合便動手啊!”

朱英皮笑肉不笑,又是一招迎面削去:“對付你,動嘴純粹是浪費口水。”

她教了宋渡雪幾日,早就清楚,這般艱難的起始只是前菜,等真正教起劍來才是真正讓人心梗的難關——宋嬌花一會手酸了,一會腳疼了,一會今天的風太涼要加衣服,一會早上吃的太咸要喝水,反正沒一會消停。

朱英每次氣急,欲用木劍好好教教他什么叫態度端正,都能被他及時避開,甚至讓朱英多次懷疑此人是不是其實有武功底子在身,卻又在每一次看見他那副哼哼唧唧的模樣時否決了自己的猜測。

無他,只是如果這玩意都吃得下練武的苦,朱英覺得朱菀都能成當世大能了。

也許他這個物種干啥啥不行,就是天生竄得快吧,朱英想,山里的黃鼠狼不是也論兇猛不足,論靈活有余嗎?

天絕劍法第一式崩山,動作不過是劍招中最簡單的“劈”,朱英卻教了他足足半時辰——即使教了半時辰,宋渡雪那動作還是怎么看怎么不對。

朱英看他揮劍時手上那軟綿綿的勁道,覺得他打出來的這一式與其叫崩山,不如叫撲蝶。

第二十四次糾正宋渡雪的朱英終于壓不住心頭的火氣,將木劍往地上一丟,抱起雙臂磨著牙道:“我說小雪兒,你在繡花是么,手上使不得勁?”

宋渡雪長了一張雌雄莫辨的美人臉,平日里行事也毫無男子漢氣概,卻居然有一顆頂天立地的雄心,聽說這個柔美的名字是為了壓住他過旺的命格取的,他自己很不喜歡。

因此朱英才偏要這么叫。

宋渡雪果然黑了臉,抬頭狠狠剜了她一眼,回敬道:“不是誰都能和您相提并論的,母夜叉姐姐。”

俗話說,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朱英掐指一算,自從來了鳴玉島,就沒誰敢對宋渡雪不恭敬,別說打了,就是說話都沒說重過,而就憑那張夙心琴,朱英也能猜到這混小子在三清山是如何萬千寵愛集一身的,怪不得如今已是欲上九天攬明月了。

剛剛按時趕來、本該教宋渡雪感受靈氣的朱慕老師還站在墻頭尚未落下來,一見朱英的表情,覺得自己還是別下去的好。想到這里,他又懷著憐憫的心情看了眼木門上掛的那塊老得脫了色的牌匾,“清凈堂”。

取得不錯,但下次別再取了。

就在朱慕暗自琢磨起院名與院中冤孽是否也有因果在里面的功夫,朱英已經從清凈堂角落的歪脖子樹上折下一根五尺長的樹枝,本該在秋季自然脫落的葉片被她抬手一抹,頓時嘩啦嘩啦掉了一地殘葉淚。

她抬起樹枝,直指宋渡雪眉心:“拿劍,跟我打。”

既然沒人敢管教你,我來管。

左右不過是被退婚罷了,她爹在乎,她可不在乎。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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