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都縣衙后堂，程遠盯著案幾上的《武備志》，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這本被血浸透的兵書是從縣學繳獲的，此刻正攤開在“守城篇“那一頁。

“火器隊裝填間隙，當以鉤鐮槍破之......“程遠結結巴巴地念著，突然把書一摔，“他娘的，全是文言文！“

吳文煥慌忙撿起書冊，用袖子擦拭封面：“大帥息怒，此書乃戚少保所著，實乃兵家至寶......“

“屁的至寶！“程遠一腳踹翻凳子，“老子死了四千多人！四千多！“他的聲音在空蕩的縣衙里回蕩，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

窗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哀嚎聲。寧都城破已過三日，死士們仍在挨家挨戶搜刮糧食。不時有零星的抵抗引發新的殺戮，空氣中始終彌漫著血腥與焦臭味。

“報——！“程武大步闖入，鎧甲上還沾著腦漿，“大帥，謝家兄弟求見。“

程遠瞇起眼睛：“讓他們進來。“

謝長風與謝長云并肩而入。兄長依舊滿臉憤恨，弟弟卻恭敬行禮：“參見大帥。新附營已整編完畢，請大帥檢閱。“

程遠打量著這對兄弟。謝長風體格魁梧，是沖鋒陷陣的好材料；謝長云雖文弱，眼神卻透著精明。他忽然想到個主意。

“謝長云，“程遠指著《武備志》，“你讀過書，給老子講講這玩意兒。“

謝長云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上前捧起兵書。他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書頁，聲音清朗：“回大帥，此乃戚繼光將軍所著，專講練兵布陣之法。這頁說的是對付火器部隊的戰術......“

程遠聽得昏昏欲睡，直到謝長云說到“三才陣“時突然精神一振：“等等！這個陣型能減少傷亡？“

“正是。“謝長云指著圖解，“三人一組，攻守兼備。若配合軍士......“

“妙啊！“程遠拍案而起，“傳令全軍，明日開始練這個三才陣！“他興奮地搓著手，“謝長云，你來做教頭！“

謝長風猛地抬頭：“大帥，舍弟他......“

“屬下......領命。“謝長云突然單膝跪地道。

地牢內，趙德勝被鐵鏈吊在墻上。這個火器營把總渾身是傷，卻仍昂著頭。

程遠蹲在他面前：“想活命嗎？“

“呸！“趙德勝一口血痰吐在程遠臉上，“妖人！你那些不是人的東西......“

程遠抹去血痰，不怒反笑：“說得好！正因為他們不是人，所以......“他突然壓低聲音，“本帥需要真正懂火器的人才。“

趙德勝愣住了。

“歸順我，教你統領火器營。“程遠誘惑道，“每月餉銀十兩，不，二十兩！“

“休想！“

程遠嘆了口氣，對身后死士使了個眼色。片刻后，兩個哭喊的孩童被拖了進來——是守城戰中陣亡士兵的遺孤。

“多可愛的孩子啊。“程遠撫摸著一個孩子的頭頂，“趙把總忍心看他們被活活燒死嗎？“

趙德勝目眥欲裂：“畜生！“

“三息時間考慮。“程遠抽出腰刀，“一、二......“

“我答應！“趙德勝崩潰大喊，“但有個條件——不許再屠城！“

程遠咧嘴一笑：“早這么痛快多好。“他轉身對死士道，“帶趙教頭去沐浴更衣，明日開始訓練火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