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福威鏢局 杯中碎葉
- 掌出笑傲
- 鋒任怨
- 2927字
- 2025-05-14 17:30:00
翌日。
福威鏢局門口。
兩座石獅分立兩側,威風凜凜,鎮守鏢局門戶。
圍墻屋脊之上,雕龍栩栩如生,鱗爪奮力張舞,雙須飛揚,令人心生敬畏。
正紅朱漆大門之上,懸著一塊黑色金絲楠木額匾。
匾上“福威鏢局”四個大字,筆走龍蛇,氣勢磅礴。
大門前,四名壯漢護衛雙手抱胸而立,身姿挺拔如松,氣勢威嚴似岳。
他們目光如炬,虎目攝人,來往商販行人皆不敢與他們對視。
忽而,一片陰影悄然爬上其中一人面龐。
四人齊刷刷地抬頭,下意識地將雙手垂放兩側,神色警惕,望著門前之人。
為首的護衛微微咽了口唾沫,目光掃過裘圖手中提著的黃布包裹。
臉上堆滿笑意,拱手道:
“閣下可是有貨要送?”
裘圖垂眸看了眼只及自己胸口的護衛。
神色從容不迫,拱手含笑,儒雅隨和道:
“裘某是來應招的,還請通稟一聲。”
憑借著高大體型帶來的壓迫感。
護衛哪敢小覷裘圖,當即熱情指引道:“壯士請隨我來。”
裘圖跟隨其從偏門而入,就此踏入這號稱天下第一的鏢局。
福威鏢局雖坐落于福州城內,占地卻極為廣闊。
庭院之中,白梅傲雪,玉竹青翠,二者錯落有致,散發著淡雅的香氣。
一帶清流自花木深處蜿蜒而出,潺潺流淌于石隙之間,水聲清脆悅耳,宛如天籟之音。
旁邊,觀景石堆疊在一起,土石嶙峋,氣勢非凡,盡顯自然之妙。
沿著游廊左拐,前方便是偏廳。
挑高的門廳、氣派的大門、圓形的拱窗以及轉角的石砌,無不彰顯著富貴與尊榮。
裘圖在護衛的引領下,步入偏廳。
廳中擺滿了書架與木箱,架上整齊羅列著賬本、記簿。
數名主事正忙碌著,一邊仔細整理檢查賬本,一邊將封裝好的賬簿抬走。
護衛快步上前,來到一正在伏案疾書的青須老頭身旁,俯身低語幾句。
那青須老頭一邊提筆急書,一邊撥弄算盤,聞言抬頭望來,微微一愣。
旋即放下筆桿,笑呵呵地起身,雙手拱手道:
“哈哈哈,小兄弟面相英武不凡,不知是哪里人士。”
裘圖自然知曉對方已開始盤問流程。
當下并無隱瞞,含笑回應道:
“在下裘千屠,四川人士,鐵掌幫傳人。”
青須老頭提筆在記簿上寫下“裘千屠”三個字,砸吧砸嘴道:
“小兄弟倒是直爽,千屠......這名字豪氣,只是.......”
“只是殺性有點重。”他猶豫片刻,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殺性重……
裘圖聞言,眼眸微瞇,若有所思。
他深知,他人隨口一言,往往代表著對自己的第一印象。
看來這個名字,確實有些太過招搖,一聽便與正道好人形象不搭邊。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整齊而豪邁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一聲爽朗的大笑。
“誒,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裘圖回頭看去。
只見一身材魁梧、面容剛毅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
男子身著紅錦袍服,眉宇間透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青須老頭與護衛趕忙拱手道:“總鏢頭。”
此人便是福威鏢局總鏢頭,林震南。
裘圖對著林震南含笑頷首,神色間滿是禮貌與謙遜。
林震南上下打量著裘圖,連聲點頭,笑呵呵道:
“千屠千屠,三千浮屠,小兄弟一看便是個熱心腸之人。”
裘圖搖了搖頭,沉聲道:“總鏢頭,不是那個屠。”
說罷,他伸出手指,在記簿上自己名字的位置輕輕敲了敲,接著說道:
“是圖謀不軌的圖。”
一時間,氣氛微微沉默。
青須老頭臉上浮現出尷尬之色。
身旁的護衛也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心中或許正嘲笑裘圖沒文化、亂用詞。
林震南瞥了一眼裘圖,見他神色并無異樣,并非故意找茬。
當即豪爽一笑,重重拍了拍裘圖的肩膀,說道:
“大展宏圖。”
“好名字,好名字!”
說著,他伸出手指指向記簿,招呼青須老頭道:“改了改了。”
隨后,林震南親切地拉著裘圖,將其引到一旁座位坐下,二人相鄰而坐。
與此同時,一名下人端著茶走進來,為二人各沏了一杯茶。
想來是林震南在得知有人應招之時,便提前吩咐下人去備茶。
如此貼心之舉,令裘圖不由高看林震南一眼。
不愧是天下第一鏢局的所有者,竟毫無架子。
怪不得能將鏢局生意拓展至大江南北。
先前在名字上的試探之舉,竟也被對方輕松化解。
不得不說,其處世圓滑。
只不知,這圓滑背后,是否還藏著幾分老奸巨猾。
林震南和顏悅色道:“我福威鏢局受江湖朋友抬舉,號稱天下第一鏢局。”
“祖父林遠圖開創福威鏢局時,憑借一手辟邪劍法打下四省基業。”
“彼時,從福建往南到廣東,往北到浙江、江蘇,無不聞名遐邇。”
“家父武功雖不如祖父,但為人豪爽仗義,廣結人脈。”
“在他手中,鏢局開通了山東、河北、兩湖、江西和廣西六省鏢路。”
“林某不才,接掌鏢局至今,也只打通了陜西、云南兩地。”
所謂先聲奪人。
開場先展示勢力強大,不過是江湖中常用的手段罷了。
裘圖聞言,脊背一挺,正襟危坐,眼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敬仰之色。
微微張了張嘴,卻不發聲。
此刻,無言更勝千言。
林震南佯裝毫無察覺,心中卻已暗自得意。
眼前這小子看似體態魁梧,是個練家子。
但畢竟年紀尚小,又是從川中那等窮山惡水之地而來。
想必沒見過什么世面,自是容易拿捏。
只見林震南端起茶杯,吹了吹,輕抿一口,長嘆一聲道:
“你別看林某這鏢局規模不小,風光無限。”
“總舵光鏢師就有八十多人。”
“此外還有趟子手、管事、會計、仆人、廚師等,總數七百余人。”
“分舵人數雖少些,但也不下五百之數。”
“林某這每天一睜眼,便是幾千兄弟的生計活路。”
“鏢局利潤有定數,但分粥的人太多。”
“就像那喊號子的趟子手,林某也只出得起每月八兩。”
說罷,他將手比作八字,幾乎都要貼到裘圖臉上,生怕他看不清。
“愧對兄弟啊。”林震南一臉無奈搖頭道。
每月八兩,在這個時代,妥妥的高薪。
普通的佃戶一年也才勉強掙得這個數,省著點還能養活一家人。
林震南此番說辭,看似在訴說苦惱,實則是在利益誘惑。
不得不說,林震南對下面人確實大方,比其他鏢局給予的待遇豐厚得多。
裘圖在傾聽過程中,身體緩緩朝著林震南傾斜,眼中滿是期待與向往。
或許是覺得火候已到。
林震南輕輕放下茶杯,輕咳一聲道:
“小兄弟雖然年輕,閱歷尚淺。”
“但林某最喜結交有志少年。”
“小兄弟若是不棄,可愿入我鏢局,替林某分擔一二。”
“愿意,愿意至極!”裘圖一臉急切,完全是一副沉不住氣的少年模樣。
林震南見狀,當即撫掌大笑道:“裘老弟果然是爽快人。”
話音剛落,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臉上浮現出沉思之色,猶豫道:
“不過鏢局職位眾多,林某也不知裘老弟適合哪一行。”
說著,他掰起手指細數道:
“這職位有總鏢頭、掌柜、賬房、鏢師、趟子手、伙計、馬夫、護衛……”
“裘老弟雖一看便武藝不凡,但這個……”林震南看向裘圖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試探。
裘圖哪能不知對方心思,當即應承道:“裘某明白。”
說罷,他右手輕輕拍在茶杯上,勁力一催。
茶杯無損,杯下茶碟驟然破裂。
林震南眉頭下意識一挑,隨即豎起大拇指,沉喝道:
“好功夫!”
他熱情地牽起裘圖的鐵手,輕輕拍著其手背,說道:
“裘老弟能加入我鏢局,林某人自當以兄弟待之。”
“想你從川中而來,旅途定然勞累,且先休息幾日。”
“屆時,我自安排有老鏢師帶你走鏢,先熟悉熟悉。”
說罷,朝那青須老頭道:“楊總管,帶裘老弟去看看住宿環境,好生安頓。”
待裘圖跟隨楊總管走出偏廳,前往鏢局專門為鏢師提供的屋舍。
林震南這才坐下,端起茶杯輕啄一口。
目光斜掃了一眼破碎成渣的茶碟,滿意地點了點頭道:
“隔山打牛,倒也是個能人。”
“值得。”
忽然,林震南眼眸一凝,放下茶杯。
緩緩將頭湊近裘圖的茶杯。
只見茶杯內的茶水已然變綠,表面浮著細碎的茶沫。
“上等信陽毛尖,怎么會這么多茶沫……”
林震南眉頭緊皺,滿臉疑惑。
他端起茶杯,緩緩傾斜。
茶水灑落一地。
不見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