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金絲雀的紋路

車載保險箱的密碼鎖在午夜發(fā)出輕響。霍沉硯盯著兩枚拼接完整的吊墜，藍焰圖騰在壁燈下泛著冷光。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紙條被體溫焐得發(fā)皺：“沉硯，保護好雙生焰，不要相信你父親......“

半山別墅的落地窗外是翻涌的霧海。林晚星盯著浴室鏡子里的自己，腕間的燙疤在暖光下泛著粉痕——剛才霍沉硯的保鏢遞來的設(shè)計工具箱里，所有刻刀都被磨去了編號，唯獨刻著“MX“的那把（母親名字縮寫）被留了下來。

“叩叩。“江野的聲音隔著木門傳來，“霍先生讓您今晚完成'荊棘王冠'的設(shè)計稿，材料在工作間。“

工作間的燈自動亮起時，林晚星倒吸一口涼氣。整面墻的展柜里擺滿了藍寶石：矢車菊藍的原石、枕形切割的戒面、甚至碎鉆都被拼成焰形。中央工作臺正中央，擺著她在展會上被毀的《藍焰》殘片，旁邊壓著張便簽：“用這些，設(shè)計出讓我滿意的囚籠。“

指尖撫過冰涼的原石，她忽然注意到某塊原石底部的激光刻字：“1997.3.15，明秀親選“。那是母親的字跡，與七年前吊墜里的紙條如出一轍。原來霍沉硯早就知道，這些藍寶石來自母親當(dāng)年親自勘探的礦脈。

設(shè)計稿在午夜三點完成時，林晚星聽見電子鎖開啟的聲音。霍沉硯帶著冷香進來，懷表鏈纏在指間，目光掃過她畫滿焰形鎖鏈的稿紙，停在右下角的簽名處——“L·M“，林明秀的姓氏縮寫。

“在囚籠上刻母親的名字？“他忽然捏住她的手腕，將燙疤按在臺燈邊緣，“你以為這樣就能喚起我的愧疚？“

灼熱的疼痛讓林晚星眼眶發(fā)酸，卻勾起唇角：“霍先生難道不知道，珠寶設(shè)計師的簽名，從來都是刻在最顯眼的傷口上？“她抽出被攥皺的稿紙，“比如您母親項鏈上的致命碎鉆，不也刻著'HX'的縮寫？“

霍沉硯的瞳孔驟縮。七年前母親葬禮上，他確實在那截斷裂的項鏈扣上發(fā)現(xiàn)過“HX“（霍氏）的印記，卻被父親以“工匠失誤“搪塞過去。此刻林晚星眼中的譏諷，像把手術(shù)刀劃開他刻意封存的記憶。

“出去。“他突然甩開她的手，指節(jié)敲在工作臺上，“明天十點前，交出第二版。“轉(zhuǎn)身時撞翻了展柜上的玻璃瓶，里面裝著的正是母親當(dāng)年設(shè)計的“藍焰“系列手稿復(fù)印件——他派人從倫敦工作室偷來的。

林晚星盯著滿地狼藉，忽然發(fā)現(xiàn)某張殘頁背面有重疊的墨跡。用臺燈逆光照射，顯出血淚般的小字：“3.15礦難，許氏買通質(zhì)檢......“日期正是她的生日，也是霍沉硯母親的忌日。

凌晨五點，浴室傳來水流聲。林晚星揣著偷藏的原石碎片靠近書房，指紋鎖在第三次嘗試時突然開啟——霍沉硯的指紋，與她吊墜內(nèi)側(cè)的凹痕完全吻合。

保險柜里整齊碼著文件：父親的“挪用公款“轉(zhuǎn)賬記錄、母親的死亡現(xiàn)場照片、還有份標(biāo)注“1997.3.15醫(yī)療事故“的檔案。她剛翻開檔案第一頁，身后傳來打火機的咔嗒聲。

“凌晨偷保險柜，“霍沉硯的聲音混著煙草味，“和你母親墜海前，在我父親辦公室的動作一模一樣。“火光中，他盯著她發(fā)抖的指尖，“要不要猜猜看，她當(dāng)時偷的是什么？“

林晚星轉(zhuǎn)身時，看見他指間夾著的不是香煙，而是半張燒焦的紙——正是她從倫敦帶來的、母親最后一封信的殘片。

“霍先生對縱火很有研究？“她摸到口袋里的原石，上面的“明秀親選“在暗處發(fā)光，“就像您母親的'過敏癥'，明明病歷上寫著'無'，卻在葬禮上用藍寶石鋪滿靈柩？“

霍沉硯的腳步突然頓住。打火機從指間跌落，在地毯上燒出焦痕。這個秘密他連霍明珠都沒告訴——母親的棺木里，確實鋪滿了她生前最愛的藍寶石，而所謂的“過敏死亡“，是父親要求他對外宣稱的謊言。

“你怎么知道......“他的聲音第一次出現(xiàn)裂痕，卻在看見林晚星掏出手機時驟然冰冷。那是唐小羽之前塞給她的防監(jiān)聽機型，此刻屏幕上正播放著霍明珠發(fā)給許承澤的加密信息：“林晚星在查礦難，該啟動B計劃了。“

警報聲在別墅內(nèi)炸響。林晚星轉(zhuǎn)身就跑，卻被霍沉硯拽進懷里，他的指尖按在她后頸的穴位上，懷表鏈纏緊她的手腕：“看來，有人比我更怕你想起七年前的事。“

工作間傳來玻璃碎裂的巨響。兩人趕到時，看見滿地狼藉中，江野正按住個戴面罩的男人，他腳邊滾落著罐鹽酸——正是用來銷毀藍寶石礦脈證據(jù)的化劑。

“霍先生，是許氏的人。“江野撿起男人掉落的袖扣，正是許承澤今天佩戴的款式，“他們想燒掉工作間的原石。“

霍沉硯的視線落在林晚星攥緊的原石上，突然冷笑：“原來你早就知道，這些藍寶石里藏著許氏當(dāng)年制造礦難的證據(jù)——比如含毒量超標(biāo)的微量元素。“

林晚星感覺指尖刺痛，原石表面的鹽酸痕跡正在腐蝕“明秀親選“的刻字。她忽然明白，母親當(dāng)年冒死從霍明修辦公室偷的，正是這批礦脈的質(zhì)檢報告，而許承澤派人滅口，導(dǎo)致母親墜海。

“放開我！“她掙扎著去搶原石，卻被霍沉硯按在展柜上，他的鼻尖幾乎抵住她的：“七年前在碼頭，你母親墜海前喊的不是'救命'，“他喉結(jié)滾動，“是'沉硯，對不起'。“

這句話像重錘砸在林晚星心上。母親寄給她的紙條、吊墜里的刻字、甚至《藍焰》系列的每道紋路，都在重復(fù)這句道歉。原來母親臨死前，惦記的不是她這個女兒，而是霍沉硯？

“所以你早就知道，“她忽然笑了，眼淚卻砸在霍沉硯手背上，“我母親和你母親的死，都和許氏的礦脈有關(guān)，而你寧可相信父親編造的'設(shè)計師復(fù)仇'謊言，也要把我困在身邊......“

警報聲突然轉(zhuǎn)為蜂鳴。江野匆匆進來，附耳對霍沉硯說了句什么。男人的臉色瞬間鐵青，拽著林晚星就往外走：“許承澤在熱搜上放了段視頻，標(biāo)題是——“他頓住，聲音發(fā)澀，“霍氏總裁囚禁競爭對手，強奪'藍焰'設(shè)計專利。“

別墅外，上百盞鏡頭的閃光燈刺破霧海。林晚星在混亂中被塞進保姆車，透過車窗，她看見霍沉硯站在臺階上，懷表鏈在風(fēng)中搖晃，像條永遠掙不脫的鎖鏈。而他望向她的眼神，不再是昨夜的冰冷，而是某種近乎絕望的灼燒——就像七年前那夜，母親墜海時眼里倒映的，最后那簇藍焰。

保姆車發(fā)動的瞬間，林晚星收到唐小羽的消息：“碼頭打撈有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沉海的箱子里，除了你媽媽的設(shè)計稿，還有......“

消息突然中斷。她盯著手機黑屏，摸到口袋里的半枚吊墜，裂痕處露出的金屬層上，“1997.3.15“的刻字正在月光下泛著血光。原來所有的日期，都是命運的齒輪，而她和霍沉硯，早已在七年前那個雨夜，被同一條藍焰鎖鏈，鎖進了同一個燃燒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