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婷出院的那天，下了場小雨。

杏林撐著借來的雨傘，半扶半背著母親往家走。雨水順著傘滑落，在泥濘的土路上砸出細小的坑洼。何婷的呼吸很輕，像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羽毛，

她身上那股消毒水的氣味混著雨水的土腥，讓杏林想起小時候發燒時，母親熬的那碗苦藥。為什么不叫出租車，因為路是泥巴爛路，坑坑洼洼的，反而影響剛出院的何婷，其實主要還是杏林家境不支持，藥費還是“蘇玉琳”給她們繳的

走到半路的時候

“慢點，媽。“杏林感覺到母親的手在發抖，指節硌著他的肩膀，像幾截枯樹枝。

“不礙事。“何婷搖搖頭，聲音比雨聲還輕，“回家睡一覺就好。“

杏林說道，媽，肯定會沒事的，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母子互相一邊說著，一邊走著，很快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土坯房

家還是那個家。土坯房，茅草頂，墻角堆著曬干的草藥，灶臺上擺著缺了口的粗瓷碗。杏林把母親扶到炕上，蓋好被子，又往火盆里添了幾塊炭。炭火噼啪作響，映得何婷的臉色總算有了點活氣。

“我去熬藥，“杏林說。

這時，胡婷說道“先別忙，你過來“何婷咳嗽了兩聲，從枕下摸出個布包，杏林走到床前，胡婷把這個遞給杏林，隨后說道“你爹的東西，我一直收著。“

布包解開，是一本破舊的書，書上的名字影影約約有點看不清，簡單擦拭了一下，赫然就顯露出來這本書的書名《青囊秘典》。

書已經很舊了，封皮的藍布褪了色，邊角磨得發白。杏林接過來時，指尖觸到書脊上凹凸的紋路——是九葉靈芝的暗紋，和他腕上的胎記一模一樣。

杏林問道“媽，這本書……“

“你爹留下的。“何婷閉著眼，聲音輕得像夢囈，當年你爹“他說，等你能看懂的時候，自然就明白了。“

杏林翻開書頁。紙張泛黃，墨跡有些暈染，但字跡依然清晰。開篇是密密麻麻的穴位圖，旁邊標注著小楷，寫著針法要訣。他隨手翻到中間，突然停住了——

那一頁被人撕去了一半。

殘存的半頁上，畫著一株九葉靈芝，根須盤曲如龍，葉脈間綴著星斗般的金點。旁邊的批注只剩斷斷續續的幾行：

“……靈脈潰散者，可取九葉靈芝……“

“……以銀針引之，渡氣過穴……“

“……然逆天改命，必遭……“

后面的字跡被撕掉了。

杏林盯著那半頁紙，忽然覺得掌心發燙。書頁上的靈芝圖案仿佛活了過來，葉脈間的金點微微閃爍，像是夜空的星圖。他下意識摸了摸腕上的胎記，那里正隱隱發熱。

“媽，“他轉頭問何婷，“爹有沒有說過這本書是哪來的？“

可哪有何婷的回應，等杏林回頭看去發現何婷已經睡著了，呼吸綿長而輕弱。

杏林合上書，走到窗前。雨還在下，屋檐滴水的聲音單調而清晰。他摩挲著書脊上的暗紋，忽然想起蘇玉琳父親診斷書上那句“靈根潰散“，以及她腕間裂開的翡翠鐲子。

——“九葉靈芝可續靈脈“。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胎記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淡淡的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