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湄山
湄山坐落于梧州棲州交界之地,鳳棲梧桐,更有著“鳳棲湄山”之稱。
崖下,冬雪至,滿山盡是冬景。
湄山為鴻蒙道祖證道之禁地,常年積雪。
肅王世子獨行,周邊三尺,竟冰雪消融,傷春劍鳴,時光似靜止了。
“湄山,曾經你我手談之地,而今物是人非,棋局已舊,師姐,你可安好?”
肅王世子,眼角落淚,輕撫案臺,只見案臺上,赫然放著一尾焦琴,乃是女子舊物,卻是失了琴弦。
“弦斷有誰聽,落淚有誰聞”
肅王世子立于崖下,指尖拂過琴上的薄雪,唇角扯出一抹苦澀。廊下檐角銅鈴隨寒風輕晃,碎玉般的雪粒簌簌落滿青衫,恍惚又是一年歲末。
“傷春,你說,本世子在此地懷念故友,她會不會舍得一見”
“叮叮,叮鈴,叮鈴鈴”
“哎,你知曉,我也知曉”
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仿佛是舊日夢影……
“噠噠噠,噠噠”
白玉官道上,棗紅馬四蹄生風,鬃毛如火焰翻卷,轉瞬掠過成片胡楊。不遠處,馬車的銅鈴聲悠悠蕩開,三匹轅馬邁著穩健的步子,車簾偶爾掀開一角,露出半卷泛黃的書冊,寒露笑意淡淡,手捧書卷,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憂心忡忡。
“師,師姐,前面就是湄山了,聽說湄山湖底有一尾大魚,名為淵,可好吃了,要不我抓來讓學姐嘗嘗鮮”。
白淵墨綠青衫獵獵翻飛,嘴角噙著抹清淺笑意,催得胯下駿馬踏起碎玉般的蹄花。手中碧玉佛墜隨顛簸輕晃,瑩潤光澤與衣袂間的風相互纏繞,寒露看的漸漸癡了,嘴角卻似被石頭壓住了般,不動聲色。
“你當湄山是何地?此乃舊日道祖證道之地,那尾游魚,是道祖生前最心愛的坐騎”。
寒露垂眸時睫毛輕顫,唇角微揚的弧度似有若無,指尖漫不經心拂過鬢邊碎發,眼波流轉間漫出一縷溫軟笑意。那抹風情恰似春潭微瀾,驚得剛剛及冠的世子耳尖驟紅,攥緊袖中玉扳指的指尖都透出幾分無措,卻又有些怔了。
“不過,師弟說的不錯,千年以降,甲子之前,七圣地之一的白玉京,實乃道祖所創,而今你我相伴而來,可莫要節外生枝,恐驚擾了圣人”。
“是師姐,我們來此地叨擾,總得習一下古劍術吧,就拿鴻蒙道祖的坐騎當陪練吧”。
“或可,我也想嘗嘗千年之前的遠古圣物的滋味”。
“要說古劍術,如今末法時代,圣人門徒也不剩幾個了,上古劍術,當屬劍圣所創——踏雪劍術,為天下英雄所推崇。”
穹頂低垂的鉛云下,湄山終年覆雪的峰巒宛如玉雕屏風,素白積雪在暮色中泛著冷冽幽光。山腳下的湄山湖卻似被時光遺忘,墨色湖面平如古鏡,偶有雪粒墜入,也只漾開幾縷細若游絲的漣漪,轉瞬便重歸寂靜。雪霧氤氳間,遠山近水自成一幅水墨長卷,凜冽與靜謐在此處悄然相融。
“師姐,我去取劍。”
朔風裹挾著些許冰霜,肅王世子小跑著,嘴角帶著淡淡笑意,耳邊風聲呼號,他望著馬車旁四匹高頭駿馬——雪花凝在赤紅的鬃毛間,鐵蹄不安地刨著凍硬的山石,高大的身軀在寒風里微微發顫,不由得輕笑出聲,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玨,呵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凝成細碎冰晶。
暮色給皚皚雪山鍍上一層青灰,雪狐貍拖著蓬松大尾在雪原穿梭,爪尖掠過積雪只留下細密足印。山林寂靜得能聽見冰晶墜落的輕響,忽有寒風卷著碎雪掠過冰崖,發出嗚咽般的低鳴。寒露將白玉狐裘又緊了緊,柔軟皮毛裹住她單薄的身形,卻裹不住眼底翻涌的情緒。她望著不遠處白師弟的背影,恍惚間竟與記憶中某個身影重疊,怔怔出神時,睫毛上已落了幾粒雪花。
“大寒無雪,霜氣似刃,以迅猛之勢穿刺,如碎虛空”
“此乃霜刃決,下一式,踏雪劍術”。
“是,師姐,師姐不愧為浮華閣最驚艷絕倫的女劍仙,劍術登峰造極,就離劍道魁首也不遠了吧”。白淵嘴角泛著苦笑,指節捏的微微發白。
“師弟抬愛了,驚蟄師兄已經劍道大成,我只不過摸到了些許劍道門檻”
寒露一遍遍的教授著劍術基礎,唯恐師弟不知所然,挽了下鬢角的青絲,看的師弟默默垂下了目光。
“吼,咚咚,咚咚咚”
“這是什么聲音,師弟,你聽到了嗎”寒露眉頭緊皺,挽了個劍花,收起了心愛的止語劍。
“師,師姐,這是何物,為何像是野獸咆哮之聲”。
“快,立刻放馬,躲進山洞”。寒露看了看還在愣神的肅王世子,一個飛身,來到了馬車旁,放跑了三匹鬃馬,隨著韁繩砍斷,本就受驚了的馬匹四散奔逃,而世子的“胭脂紅”卻安之若素,絲毫不為外力所動,反而,有些躍躍欲試。
寒露無奈一笑,望了望還在發愣的肅王世子,越來越氣,踹了腳“胭脂紅”,嘶的一聲輕鳴,駿馬卻是向著肅王世子而來,行至近前,半蹲馬蹄,寒露也怔了。
“噠噠噠噠,噠噠,噠。”
馬蹄聲漸行漸遠,而遠處山坳里,那種暴躁的野獸嘶吼聲,卻漸漸清晰了起來。
“師姐,我這匹胭脂紅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西涼軍馬,可日行千里,夜行百里,快上馬,可能是山中野獸暴亂了”
說罷,肅王世子翻身上馬,提著墨玉靈劍,向著寒露奔來。
“噠噠,噠。”
肅王世子骨節分明的手扣住寒露的柔荑,指腹不經意摩挲著她腕間冰涼的玉鐲。他長臂一攬將人納入懷中,狐裘下擺如蝶翼裹住兩人,暖意混著龍涎香漫過寒露鼻尖。胯下駿馬忽的昂首嘶鳴,前蹄不安地刨著凍硬的雪地山石,烏亮的馬眼不住回望——平日里清冷自持的主子,此刻竟將人摟得這樣緊,連眉梢眼角都浸著從未有過的溫柔。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