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被精準打擊后，又被徹底無視的感覺，讓蝰蛇的心臟像是被一只長滿倒刺的無形之手死死攥住。

一股混雜著屈辱與暴怒的郁氣堵在胸口，幾乎點燃他的理智。

面對自家老大狂風暴雨的咆哮，被點名的光頭小弟滿臉無奈，冷汗順著額角滑落，只能硬著頭皮解釋：“老大，您想……他先是毀了萊爾的貨，讓我們損失了一大批‘面粉’。接著又在街上襲擊您?！?

“他就像長了眼睛，專門盯著咱們蝰蛇幫下死口。您問問其他幫派，哪個有咱們這么倒霉的？”

“老大，您說……這會不會是我們的哪個仇家，花大價錢故意找人來整我們？”

一次是偶然。

兩次，就是赤裸裸的針對。

這個道理，在場的每一個人心里都清楚。

“我不管這個蒙-面-怪-胎，到底是他媽的什么狗屁義警，還是哪個不開眼的對頭派來惡心我的！”

蝰蛇猛地一拳砸在身前厚實的紅木辦公桌上，震得威士忌酒瓶嗡嗡作響。

“我現在，只想知道，那個混蛋到底是誰！”

“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兒！”

“都他媽聽明白了沒有！”

咆哮過后，蝰蛇的臉色愈發猙獰，胸膛劇烈起伏。

養著這么一大幫人，結果連這點事都辦不好，他以后還怎么在這條道上混？

現在整個布魯德海文的黑道，恐怕都在背地里看他蝰蛇的笑話。

這個場子要是不找回來，他們蝰蛇幫以后在城北區，就別想再抬起頭。

面對老大雷霆般的怒火，一干小弟垂著頭，噤若寒蟬。

這件事確實是他們辦事不利，但他們心里沒有半分怨言，反而同樣憋著一股狠勁。

混黑道的，爭的就是一口氣。

這幫亡命徒之所以愿意追隨蝰蛇，不只是因為他夠狠，更是因為他夠大方，賺了錢從不吝嗇分給底下拼命的兄弟。

可現在，一連兩次，被同一個蒙面怪胎攪了局，損失慘重不說，連老大的臉面都丟得一干二凈。

他們要是不做點什么，蝰蛇幫這塊在城北經營多年的招牌，就真的要砸在他們手里了。

在一通歇斯底里的發泄后，蝰蛇眼中的瘋狂怒火，逐漸沉淀，轉為更加陰冷的算計。

重重地靠在寬大的皮質老板椅上，粗重地喘了幾口氣，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用沙啞到極致的聲音，下達了新的命令。

“把懸賞的價格，再給我翻一倍。”

此話一出，辦公室里一片死寂，隨即響起壓抑的抽氣聲。

“老大，這……太夸張了點吧？”

其中一個看起來腦子活絡點的小弟，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足以讓這座城市里所有的鬣狗都陷入瘋狂。

“夸張？”蝰蛇冷笑，笑聲里不帶一絲溫度，“不，一點也不夸張?！?

“這就是我蝰蛇幫的規矩?！?

“我給錢，你們辦事。只要做得讓我滿意，錢，從來不是問題?！?

說到這里，蝰蛇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他伸出一根粗壯的手指，在空中點了點，補充道：“哦，還有，再給我加一條。”

“任何人，只要能提供那個混蛋的任何線索，哪怕只是一個可能相關的消息，一經證實，賞金，十萬美金。”

“我就不信了，在布魯德海文這么個屁大的地方，用錢還砸不出一個活人來！”

千金買馬骨的道理，蝰蛇這種在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梟雄，玩得比誰都明白。

他能在這座腐爛的城市站穩腳跟，靠的絕不僅僅是對上的孝敬和對下的賞賜。

更重要的，是他言出必行的狠辣。

“是！老大！”

一眾小弟轟然應諾，心中的憋屈與迷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被巨額金錢瞬間點燃的貪婪。

就在他們摩拳擦掌，準備立刻去將老大的最新懸賞令傳遍全城時——

啪！

一聲清脆、突兀、不祥的脆響。

燈光、音樂、嘈雜的談笑聲、酒杯的碰撞聲……所有的一切，都在這聲脆響之后，于同一個瞬間被濃稠如墨的黑暗徹底吞噬。

酒吧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心悸的寂靜。

“怎么回事？”

“操！停電了？”

突如其來的黑暗與死寂，讓這群剛剛還斗志昂揚的黑幫分子瞬間陷入了原始的混亂與恐慌。

黑暗中，槍支上膛的“咔噠”聲此起彼伏，密集如炒豆。

冰冷的鋼鐵與火藥，是他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安全感。

而在辦公室里，獨自喝著悶酒的蝰蛇，也在斷電的剎那，渾身肌肉猛地繃緊，汗毛倒豎。

他從無數次血腥廝殺中磨礪出的戰斗本能，比任何一個小弟的反應都快。

他猛地彎腰，從辦公桌下的磁吸暗格里，拽出一把冰冷沉重的烏茲沖鋒槍。

一腳踹開辦公室的門，他面對外面亂成一團的嘈雜，舉起烏茲就朝著天花板悍然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噠——！

震耳欲聾的槍聲如驚雷炸響，瞬間壓倒了所有嘈雜與恐慌。

刺眼的槍口焰火，在絕對的黑暗中瘋狂閃爍，短暫照亮了手下們驚疑不定的臉，也照亮了蝰蛇那張因憤怒與警惕而扭曲的面孔。

“慌什么！”

蝰蛇的怒吼在槍聲余燼中炸開，像沉雷炸響，強行碾過彌漫的驚惶。

那聲音里混雜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像瀕死的野獸在黑暗中發出最后的威脅。

他那張因憤怒與警惕而扭曲的面孔，在槍口焰火熄滅的剎那，便被更深沉、更沉重的黑暗徹底吞噬，只留下模糊的輪廓，在眾人視網膜上殘留的印記。

酒吧內的空氣變得黏稠。

刺鼻的硝煙混雜著廉價酒精和恐懼催生的冷汗，凝成令人作嘔的黏膩，堵塞喉嚨，讓呼吸都變得艱澀。

那氣味仿佛是從地獄深處泛上來的腐臭，每一次吸入，都帶來無形的窒息。

“去幾個人看看配電房，是不是他媽的跳閘了！”

蝰蛇命令道，但聲音尾調無法抑制地顫抖。

他粗壯的手指緊握沖鋒槍，指節用力過度，青筋在手背上蜿蜒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