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森渾濁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微弱的希望，但這絲光芒尚未來得及擴散，便被一股更加濃重、令人窒息的不祥預感徹底吞噬。

瘋子那冷硬如鐵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帶轉圜余地。

“我現在要你，從這扇窗戶，就這么墜落下去。”

他抬起戴著手套的手，指向病房那扇明亮的鋼化玻璃窗，窗外是哥譚市灰蒙蒙的天空。

“什……什么！？”

亨德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面如死灰，瞳孔驟然收縮。

下一刻，不等亨德森任何反應，那蒙面瘋子蒲扇般的大手猛然探出，輕易抓住了亨德森的衣領，將他瘦弱的身體粗暴提離地面。

“不！別這樣！我求求你！別這樣對我！”

亨德森發出絕望的哀嚎，四肢在空中徒勞掙扎、踢蹬。

然而，瘋子似乎又改變了主意，手臂一甩，又將他重重扔回吱嘎作響的病床上。

隨即，他彎下腰，抓住病床冰冷的金屬床架，開始拖拽著整張病床，連同床上的亨德森，一步步走向那扇象征死亡的窗邊。

病床的輪子在地面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吱嘎——”聲，在死寂的病房內格外刺耳。

“求你……求求你……”

亨德森的聲音已微弱得如同蚊蚋的哀鳴，他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抓住任何可以固定的東西，但一切都是徒勞。

瘋子眼神冰冷，不帶波瀾，仿佛在執行一項神圣而不可違逆的使命。

他將病床拖拽到窗前，停下腳步，然后，猛地抬起穿著軍靴的右腳，狠狠踹在了病床尾端的金屬床沿上。

“嘭——！”一聲沉悶巨大的撞擊聲。

承載著亨德森絕望的病床，被投石機發射的石塊一般，呼嘯著撞向六樓那堅固的鋼化玻璃窗。

“嘩啦——！”

清脆刺耳的玻璃爆裂聲響徹云霄，無數玻璃碎片如冰雹般四散飛濺。

伴隨亨德森那一聲凄厲絕望、劃破天際的慘叫，病床連同他一起，從六樓洞開的窗口疾速墜落，瞬間便消失在監控畫面的視野之外。

屏幕，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

洛森轉過頭，看向身旁沉默的布魯斯·韋恩，眸中閃爍著探究與凝重，聲音帶著壓抑的緊繃。

“視頻里這個行事極端、手段殘忍的瘋子，和之前用那種詭異手法淹死約翰·米勒的兇手，是同一個人？”

“對。”

布魯斯的聲音低沉沙啞，似古老洞穴中回蕩的風聲，“他自稱‘調整者’。”

“當我接到警報趕到醫院時，一切已經太晚了。”

“在醫院樓頂，我和他有過短暫交手，他的格斗技巧非常詭異且致命，力量也遠超常人，因為對方沒有想要和我交手的想法。”

“所以，在抓住僅存的機會之后，還是讓他逃脫了。”

“調整者？”

洛森輕輕重復著這個名號，眉尖微蹙。

“‘調整’某些他認為發生了錯位、偏離了既定軌道的東西。他為什么要如此大費周章地殺死約翰·米勒和這個安東尼·亨德森？他們之間有什么共同點？現場……或者說，他的行為模式，有沒有留下什么特別的線索？”

“他堅信，萬事萬物皆有其固有的定數與軌跡。”

布魯斯在主控臺上輕點幾下，一個加密的檔案窗口在巨型屏幕上彈出，幽藍色的數據流無聲淌過。

“約翰·米勒，按照他的邏輯，本該溺死在那場海難中。”

“安東尼·亨德森，則本該在那次意外中墜亡。”

“他在‘糾正’那些僥幸逃脫了所謂‘死亡命運’的人。”

屏幕上，約翰·米勒的資料清晰展現出來。

布魯斯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指，點向其中一張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片狼藉的沉船殘骸。

“約翰·米勒，兩年前，他所乘坐的遠洋漁船在北大西洋遭遇罕見的超級風暴，漁船沉沒，船上三十二名船員，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洛森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明亮的眼睛緊盯屏幕上的信息。

“所以，這個安東尼·亨德森先生，在此之前，一定也是從某個極高的地方墜落，卻因為某種原因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洛森的眼神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

“他們都曾經遭遇過足以致命的災難，卻又大難不死。”

“這個‘調整者’，他專門搜集這類人的詳細資料，將他們羅列成一份‘死亡名單’，然后按圖索驥，逐一清除。”

“不僅如此。”

洛森的語速逐漸加快，思路也愈發清晰，“他堅持以一種近乎偏執的方式，完美復制被害人當年僥幸逃生的那個場景，然后再用幾乎相同的方式殺死他們。”

“約翰·米勒被淹死在自家的院子里，對應的是他當年的海難經歷；安東尼·亨德森被從高樓扔下墜亡，對應的必然是他曾經的高空墜落幸存事件。”

洛森眼中精光一閃，語氣篤定。

“這家伙有極其嚴重的強迫癥！”

“這種對‘儀式感’和‘命運復制’的極致偏執，既是他獨有的行為特點，也很有可能……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弱點！”

布魯斯·韋恩依舊沉默站在巨大的控制臺前，面罩遮擋了他所有的表情，沒有對洛森的分析做出任何評價。

然而，整個蝙蝠洞內那因慘案而凝滯的氣氛，卻因這份無言的默契，以及洛森敏銳的洞察力，悄然變化，連服務器散熱風扇的低鳴都似乎為之一頓。

洛森的目光變得異常銳利，他轉向布魯斯，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果決。

“布魯斯，哥譚市及其周邊地區，近年來所有記錄在案的重大災難、意外事故中的奇跡生還者檔案，你這里……應該有備份吧！”

“這類事件，媒體通常絕不會放過，他們會大肆報道，甚至將其渲染成傳奇。”

“我們完全可以根據這些公開或非公開的記錄，反向推導出他的那份‘死亡名單’，搶在他下一次動手之前，找到他的下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