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2—8:32
于七月七日起,至八月二十四日,位于智利周邊海域進行作業的遠洋捕撈漁船,承運號上發生的血腥事件太過恐怖。
漁船失聯已經超過四十天,由漁船隸屬企業和海事局組織的搜尋工作從未停止過,最新消息也已傳回國內。
目前并不能確定具體死亡人數,但根據船上所有的噴濺狀血液殘留,進行DNA比對以及分類,根據已搜捕到逃亡人員的口供。
初步推斷,包括船只上的有職位者和非法雇員,總計人數約莫九十人左右,死亡人數超過六十人。
不起眼的轎車內,警用對講機,電流帶著些許模糊。
“犯罪嫌疑人已確認在指定地點,考慮到事件影響,和嫌疑人的特殊性,必須避免引發不安和騷動,哪怕一丁點也不行。二隊待命,一隊立刻執行行動。完畢。”
此時此刻。
六中教學樓三樓,高二二班教室內。
化學課。
透過鐵制柵欄,看向窗外,陰雨連綿。
鋁制腳架單兵作戰椅,沁骨,冰涼。
方巖感覺得到時間的流速極慢,度日如年,仿佛高一的歲月已經是上個世紀發生的事,被這個暑假徹底割裂開來。
沒有來由的強烈不安突然席卷了心智,腦液似乎在流動,某種焦躁的冰涼的滑膩物穿過腦神經,電擊般,刺激著細胞的活力。
躲著老師,偷偷在桌屜下用翻蓋手機看著時間,怎么過的這么慢,第一節課還沒有下。
[獵殺頻道]是否存在,關系到自己的存亡。
“你的手……好像在流血。”
翁晴側頭看著方巖,提醒著他。
“是嗎?”
方巖看著右手,是冬妮咬的,這些傷口難以縫合,只是用紗布纏住,血已經滲透里衣,又浸濕了外套校服。
“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
方巖認為出血量并不算大,形成的血污也就十幾平方厘米。
在[獵殺頻道]未證實之前,也很難說是冬妮咬的,還是分裂下的某種自殘行為,腦控組織發射微波讓自己自殘。
此時此刻,二班的班主任,站在教室門口,握著雨傘。
“讓方巖同學出來一下,你需要重新填一下你的家庭聯系人信息。”
他口吻有些不自然,有著細密眼角紋的眸中,帶著隱匿極深的驚駭。
少數人望了一眼方巖后也回過頭來,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只有方巖本人,額頭上出現了細密的汗水。
如一道炸雷轟進了腦子里,腎上腺素狂飆。
他呼吸略微急促起來,事情并沒有如西爾維婭·克里斯蒂中尉所說的那樣發展。
他抬頭看向班主任,讀取著即時思維,喉嚨滾了滾。
盡管班主任并不知道實際發生了什么。
但行政樓有警方的埋伏,他們會把目擊抓捕現場的人員縮到最小,可能考慮到了自己未滿十八歲,但也是次要的,主要的是縮減社會影響,畢竟這次海上大逃殺的事件過于惡劣,足以成為國際新聞。
自己完全是正當防衛,當時自己根本不想要工錢了,只要回家什么都好說,可海上孤立無援,船的行駛方向由不得自己。非法雇員中本來就有逃犯和亡命徒,沖突起來后所導致的猜疑鏈,讓船上完全變成了原始野蠻法則,自己是被逼到這一步的。
自己從來沒干過任何壞事!死在自己手上的也是欺負人的惡人!為什么會這樣!
眼睛里看到的思維信息或許也是精神分裂導致的吧,那樣的話,真希望肢解冬妮只是一場夢。
“好。”
方巖準備從桌屜取出書包,思慮片刻后,還是將其放了回去,并把褲兜里的彈簧刀也進書包里,先保證不被當場擊斃再說吧。
他離開教室,和班主任下樓,一路無話,來到了教學樓門口,大雨如瀑。
園林景觀,綠植,花壇,樹木,像是越南的叢林。
他不知曉是自己精神混亂,還是那些灌木或植物后的確有埋伏,跳動出思維信息來。
看來要一直監視到自己到行政樓,沒有學生的地方,或是在路途中無人看見的地帶,把自己抓捕。
太細節了,這絕對是真實的。
“你自己去我辦公室填下信息,我要忙其它事,打我的傘吧。”
班主任將他的傘遞給方巖。
某種念頭卻如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自己不會因正義的事而被審判,這些虛構的罪名。
這……
無限迂回隱匿的腦控,偽人。
不能走校門,可能也有埋伏。
跑到操場,翻墻離開,搶一輛車,開到城郊的森林,不就是真正的亡命之徒么,我做就是了。
外公……
一定對自己很失望吧。
驀的。
方巖丟下雨傘,邁開步子,最高配速,向操場位置奔去,矯捷的身影撞破層層雨幕,所展現的速度和爆發力不遜色于專業運動員。
埋伏在綠化后,穿便裝的三名刑事警員,只愣了半秒。
“嫌疑人正在逃竄,立即實施抓捕。”
跑動的過程中,領頭的刑事警員用對講機說完后,帶著余下警員開始追逐方巖,由于是校內,不能動用制式武器。
頭發,便裝,皆被打濕,經過高強度訓練他們,短時間內竟也沒追上方巖。
下著大雨,并且是上課時間,室外幾乎沒有人。
卻上演著警匪游戲,鞋子快速踩踏雨洼,濺起水花。
從教學樓經過體育館和活動表演的禮堂,再到操場要下約莫五十階的樓梯,可方巖沒時間慢悠悠繞遠路了。
手撐在護欄上翻越過去,從六七米高的地方跳下。
“這小子不要命了!”
兩名警員繞著遠路,從樓梯上下去。
方巖落到花壇的泥土地上,受身彎曲卸力,差點沒穩住姿勢,繼續站起身來狂奔。
帶頭的也跟著直接跳了下去,不顧危險,成男和男高的身體重量有著巨大差距,但他依然這樣做了。
可方巖卻像是打了興奮劑似的,在操場上奪命狂奔,只有帶頭的警員還繼續咬著他,但也有五十米的距離。
塑膠跑道和草坪構成的操場空曠至極,沒有任何視線遮擋物,跑到操場邊緣,方巖縱身一躍扒上濕漉漉帶著雨珠的圍欄,扣籃一般雙手抓住鐵柵欄邊沿,然后整個身子翻了上去,被柵欄上的尖刺劃破了小腿,流著血,但方巖根本感受不到,鐵絲網也拽住了校服外套,方巖只好快速脫下。
成功翻出學校,來到公路主道側的人行道。
他已經有些瘋魔,時間太緊湊,直杠杠站在公路中間攔車,完全不要命,一些高速行駛的車打著方向盤呼嘯著從他身側擦邊而過,一些車緊急剎停下引起了交通擁堵。
沒有時間了,后面跟著的警員也要翻過圍墻。
“快回來!你會被撞死的!”
學校圍欄后帶頭的警員,不免也有些擔憂,他始終只是個學生,根本想不到一個高中生會瘋狂到如此地步,在那漁船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拼盡全力呼喊著,不斷復述。
可方巖哪里管得了這些,汲魂之主和腦控組織已經令他對任何事都不信任,他不會開車,但會騎自行車,只能搶一輛摩托,交通擁堵下,他快速跑到一輛截停的摩托車邊上,一拳將車主打翻在地。
而埋伏在校門口普通轎車里,此次行動主要負責人,聽到嫌疑人已逃到校外的消息后,眼皮也抽了抽。
果然不能因為是高中生就小看,在已抓捕到嫌疑人的口供中,整起事件殺戮最多的就是這家伙,是狠角色么。
但法律是公正的,無論是正當防衛還是過失殺人,查明真相前,方巖必須監禁起來。
霧鎖重樓,灰霾沉重的天幕飄著大雨,前面的交通似乎有些混亂。
他又接收到最新消息,方巖搶了一輛摩托車,正在逃亡。
刑警隊長沉默了一會兒,竟到了這一步,他將紅藍色的警燈掛在了轎車頂上,警笛響起,紅藍交換閃爍的燈芒在雨幕中穿出一道道光柱。
踩動油門,向著方巖所在的位置追擊而去。
方巖騎著摩托車見縫插針從擁堵的車流中通過,然后捏下離合換擋,再捏油門,如此反復,在主干道上超速行駛著。
兩邊的景象都掠為恍惚的幻影,越過一輛輛汽車,爆裂的雨幕如同刀子刮在身上。
或許是摩托狂暴引擎的嗡鳴,亦或是其它什么,方巖感覺得到嚴重的頭暈和脫力。
好冷……
瞄了一眼手臂和身體其它地方,怎么到處都在流血。
高強度的奔跑和運動遠遠超過了負荷,讓本就縫合技藝不精湛的傷口全部繃開了。
他嘴唇沒有絲毫血色,臉色也愈發蒼白,雨打濕了所有傷口,不斷沖洗著,翻出更多的鮮血,滲透衣服,袖口,褲管,血水流進運動鞋里。
太冷了……
但方巖只記得要不斷捏離合,不斷換擋,要更快才行,要更快,抵達森林,才能逃離。
意識漸漸模糊。
最終,他的手一直捏著離合握把上,車速越來越慢,劇烈的眩暈導致他摔車一頭栽倒在地,血流成泊。
不知道時間的流速。
但眼前飛行器操縱界面的UI依然在閃爍那些意義不明的數據,魂火強度,魂火特性,待命狀態。
到此為止了么。
只看到模糊的紅藍閃爍的光柱,黑色的頭套罩住了腦袋,一片黑暗,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