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派出所的批評與自我批評會議進展的很順利，最開始略有波折，胡萊與孟川唇槍舌劍、你來我往。

好在有楊政委坐鎮，

這場風波總體可控。

后續的發言，大家默契十足。

形成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圍，沒有人再敢觸及實質性問題。

最后，楊清正做了總結發言。

同時，他也代表分局黨委對南湖派出所在處理王建設一案中的出色表現，給予了充分肯定。

勉勵大家戒驕戒躁，再創佳績。

經研究，決定報請申河市公安局為洛城分局刑偵大隊記集體三等功，為民警許嵐、孟川記個人三等功，給予輔警李威嘉獎。

眾人禮節性的鼓掌，心思各異。

與胡萊交惡者，心情暢快，同時又感覺這場會議有些虎頭蛇尾了。難道就這樣被胡萊蒙混過關了嗎？

與胡萊莫逆者，暗罵現在的年輕人上了幾天班、不知天高地厚，老派所長的手段，他很快就能見識到了。

五點鐘，散會。

胡萊、孔團、孟川送楊清正一路出門、上車。

孔孟二人站在遠處，左手握右手手背、護在小腹，孟川很自覺的落后孔團半個身位。

胡萊點頭哈腰上前，“政委，留下來吃個工作餐再走吧？”

楊清正婉言謝絕，道，“這段時間很敏感，不要因為吃喝問題觸碰紅線、底線。”

說完，扭頭看了一眼孟川，

轉身上車。

胡萊目送政委離開，面無表情的越過孔孟二人，默默上樓，把自己關在了辦公室。

這是一個信號，說明胡萊的事情遠遠沒有結束。隨著調查的深入，尤其是王建設到案后，難免不會把他供出來。

此外，沒有申請為南湖派出所記集體三等功，也說明所長胡萊的問題還沒有查清。

“政委剛剛暗示你，有空時去一趟他辦公室。”孔團提醒他。

“什么？”孟川滿臉不可思議，就剛剛那一個眼神，有這么多含義？

“政委上車前，看了你一眼，說明他有話給你說，又不方便在這說，明白嗎？”孔團笑著解釋。

“那…那我抽空去一趟。”

“你啊！”孔團搖搖頭，轉身而走，“別抽空了，明天一早就去。”

六點鐘，眾人打卡下班。

孔團來到二樓，輕敲房門，“胡所，用不用給您留點晚飯？”

半響，胡萊打開一條門縫，神色憔悴，“放心，我還死不了。”

“這事，不能怪孟川。”

“我懂！我也是警察！”

“保重！”

“……”胡萊沒有再言語。

他很生氣，但是卻恨不起來。

因為昨晚行動之前，李威向他匯報過：龍若薇來派出所，要求抓捕李翠花。

孟川等人也的確是去抓李翠花，只不過順道抓了現行犯周衛衛，進而引出了一系列風波。

這個過程中誰都沒有錯，似乎只怪他自己沒有親臨一線，把控節奏，以至于事態失控。

他透過門縫、很疲憊的看了一眼院中的花花草草，輕聲關上了房門。

昨夜風狂雨驟，花葉滿庭院。

孔團下樓后，拿起大掃帚打掃庭院，他時不時抬頭看看二樓胡萊的辦公室。

作為旁觀者，他在會上敏銳的察覺到了政委楊清正其實是站在孟川這一邊的。

胡萊針對孟川，著實不智。

他有一種預感，這應該是胡萊在這個辦公室的最后一晚了，明天就會有新的所長前來報到。

道理很簡單，如果胡萊有問題，分局會撤了他；如果胡萊沒問題，出于對他的保護，也會調走他。

六點十分。

孟川換了舒適寬松的便裝，

下到一樓，

打卡下班。

坐在奔馳GLS600上，他的心情無比沉重、復雜。會后，他窩在宿舍的沙發里，翻看著手機。

各方面的信息涌入腦海，

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昨晚的抓捕行動被現場直播了，周衛衛揭發胡萊的事情，也被包括徐區長在內的領導看到了。

哎！這些原本只是周衛衛捕風捉影、道聽途說的事情，竟然成了壓垮胡萊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過，胡萊長期借用轄區內企業車輛、為王三入職提供便利，這兩件事倒是板上釘釘的。

恰逢這家企業有問題，

所以，胡萊的位置，坐不穩了。

此外，王家三兄弟的發跡之地正是南湖派出所轄區的南湖塘水庫，胡萊和王家走的太近。

說他們之間沒有齷齪，沒人信。

查案查到自己人，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最痛心的。

還有王三，丟了工作，他的二伯父也將鋃鐺入獄。他要是回家，繼承家業，那該怎么辦？

作為王三曾經的隊長，孟川郁郁滿懷、唏噓不已，很想大醉一場。

手機上，新警微信群里，

有不少恭維之語：

“恭喜南湖所孟支隊破獲系列大案要案、喜提三等功。”

“見習民警榮立三等功，分局歷史上幾乎沒有。”

“真給咱新警長臉啊！請客？”

“昨晚的行動，可以吹一輩子！”

“必須請客、請客、請客！邁巴赫都開上了，我要喝茅臺！”

……

孟川愣了半天，茅臺超標了吧？

茅臺（王子酒）還能承受，

雙手拇指聯動，快速回復：

“周六聚聚，一醉方休。如何？”

很快，就是各種吐槽的聲音：

“大哥，8+N背一遍！”

“大哥，三人不聚餐，鐵律！”

“我和對象都不敢出去吃飯。”

“吃去吃個飯，像做賊似的。”

“9點后、燒烤攤，親測安全。”

“風頭太緊，過了今年再約！”

孟川：既然如此，這一頓先記上。明年一月，我請客，賜我一醉！

……

院中，孔團正在彎腰修剪月季。

二樓，胡萊拉上了厚重的窗簾。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入仕哲學。

一個恪守本職工作、淡泊無爭；

一個醉心權勢名利，汲汲營營。

《歲月》里有一句經典臺詞：

……如果你想清高，那就清高到底。無欲無求，倒也混出個境界，別人也不敢把你小看……

孟川認為孔團就混出了這么一個境界。他很想下車去跟孔團打聲招呼，討教一二。

還是忍住了，開車離開。

現在的他，正處于風口浪尖上，還是不要給別人添麻煩的好。

后視鏡中，映出二樓窗簾晃動，孟川輕嘆一聲，沒有理會。

一路上，他一直在想，是否還有第三種入仕哲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