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鬼天氣真是他娘的越來越冷了。”

姜進忍不住抱怨了一聲。

他說話的口中呼出大片的白氣，周遭無處不在的陰寒像是一根根鋼針，死命順著毛孔朝著體內(nèi)鉆去。

如今這時節(jié)雖說快要入冬，但還不至于一下子就冷成這個樣子。

夜色早已深了。

只是那滿院的瘴氣迷霧讓姜進沒有辦法準確的判斷時間。

他只能憑著經(jīng)驗，感知時間的流逝。

十幾個捕快瑟縮的躲在一個小院里。

這地方是錦衣衛(wèi)的大人臨走時跟他們說過的安全的地方。

只要他們不瞎跑，帶著那些解毒丹，留在這地方，就肯定不會出什么問題。

姜進也是這樣相信的。

換做以前他必然不會將自己的性命寄托在這些個狗官身上。

但現(xiàn)在老五都已經(jīng)加入了斬妖司，他自己背后也算是有個梆硬的大靠山了。

那些錦衣衛(wèi)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說都不至于誆騙自己。

“鐵牛？鐵牛人呢？”

姜進百無聊賴的掃了一圈自己這些手下。

他原本過的可沒有這么風(fēng)光。

如今背靠著姜勝的關(guān)系，加上先前的秋考結(jié)果不錯，日后當有高升的可能。

如此一來，趕著巴結(jié)自己的人就多了。

但凡出行，那都是前呼后擁，這些人只求自己高升之后能帶著他們一起走。

那樣的話，他們就能借著姜進的東風(fēng)，也從一個普通的捕快，搖身一變就成了捕頭。

姜進明明剛剛還看到那個名叫鐵牛的捕快。

可現(xiàn)在卻沒了他的影子。

姜進一個激靈，整個人都從昏昏欲睡的邊緣立刻清醒過來。

其余眾人也都發(fā)現(xiàn)鐵牛沒了蹤影。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沒有直說，但不管是誰，心理一時間都有些發(fā)毛。

“鐵牛！”

“你人在哪兒呢！”

眾人大聲呼喝，像是都在焦急尋找，可也僅僅只是在大聲呼喝而已，沒有任何一個人選擇在這個時候走出這個還有幾盞燈籠照亮的小院。

他們大聲呼喝鐵牛的名字，似乎是想要將鐵牛從那完全看不穿的迷霧之中拖拽出來。

好像只要他們這樣招呼著，鐵牛自然就會走出來一樣。

但不管是誰想如今心里都很清楚，鐵牛怕是已經(jīng)無了。

無法言說的恐慌逐漸彌漫在所有人的心頭，他們只是保持著一種不將其說出來的默契。

誰也不知道血淋淋的試試被揭穿在面前之后，帶來的到底是群情激憤的勇氣，還是瞬間就把他們的心智沖擊到潰散的恐慌。

沒人想要去賭這樣的可能性。

姜進暗暗的咽了口唾沫。

他生怕身邊的那些捕快看到自己心中的慌亂。

這個時候他難免就想到了家中排行老五的姜勝。

姜勝從小就膽大包天，對于這些神鬼之事并沒有什么恐懼。

如今更是加入到了斬妖司之中，做的就是斬妖除魔的活兒。

要是他現(xiàn)在在這里的話，情況肯定會大不相同。

就憑著先前在酒坊之中的妖魔都被他直接斬了個干凈，這陳家莊的區(qū)區(qū)妖魔，應(yīng)該更不在話下才對。

姜進心中泛著這樣的想法，僅僅只是為了沖淡自己心中不斷涌現(xiàn)出來的恐懼感。

這樣的效果不差，但卻沒有辦法解決他當下所面對的困難。

就在所有人都盡可能的轉(zhuǎn)移著自己的注意力，不讓自己的情緒首先崩潰的時候。

小院外傳來鐵牛甕聲甕氣的聲音：“別叫了，我只是出來屙屎，馬上就來?！?

幽幽的聲音從迷霧之中傳來，讓人聽不真切。

又有人嘗試叫了一聲，便聽到鐵牛罵罵咧咧的聲音，顯得很是不耐。

這下眾人心中的石頭才堪堪落地。

等到鐵牛從院外走了回來，一個老捕快立刻走上前去，毫不客氣的開口訓(xùn)斥道：“你他娘的，誰讓你去屙屎的？”

“之前捕頭都已經(jīng)吩咐過，不管是誰，出這個院子都得叫個人一起，你一個人跑出去之前一句話都不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妖魔給叼了去！”

“媽的，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我看你這腦袋純屬是不想要了，早晚有一天你要被那妖魔給直接叼死！”

老捕快厲聲喝罵道。

他聲音之中是急需發(fā)泄出來的恐懼。

他的罵聲不管排解了自己的恐慌，就連其余眾人，也一下子感覺輕松了不少。

鐵牛被訓(xùn)的太過，心中自然不服。

他盯著眼前的老捕快，強硬的頂撞了回去：“我就出去屙屎怎么了？”

“還有個人跟著？那他媽的我也屙不出來！”

“真要是被妖魔給叼了去，我也認了！”

“何況之前那兩個大人走的時候已經(jīng)說了，這地方根本就沒妖魔了！”

兩人臉紅脖子粗的吼了一番，最終并沒有任何結(jié)果。

姜進自不會在這種發(fā)泄情緒的時候站出來。

這樣一通爭吵，確實成功的讓那些原本很是緊張地捕快們，暫時開解了心中的焦慮。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院周圍的溫度開始變得越來越冷。

鐵牛消失的風(fēng)波很快就被眾人忽略了過去。

如今已經(jīng)回來的他，看起來有沒有什么異常的表現(xiàn)。

回來之后除了與人爭論之外，就一直安靜的蹲在角落。

“對了，頭兒，我剛剛在外面的時候撿到了一件棉襖?！?

“正適合現(xiàn)在穿了御寒，頭兒你要不要？”

鐵牛的聲音再次打破了院內(nèi)的沉默。

他手中提著不知道從哪里摸來的一件棉衣。

棉衣看起來很是普通，外面罩著一層土黃色的粗布，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年頭。

但不論如何，那里填充的棉絮都能夠抵御得了周圍這無孔不入的寒涼。

倘若是在平時，姜進肯定不會有任何拒絕的想法。

但今夜發(fā)生的詭異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讓姜進不得不留了一個心眼。

“不用了，我還不冷。”

姜進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鐵牛的好意。

鐵牛被姜進拒絕之后，臉上依舊保持著人畜無害且憨厚的笑容。

他的申請在被姜進拒絕之后，沒有發(fā)生任何一點變化和波動，隨后就將目光落在了身邊的捕快身上。

此時眾人說話的時候，口中都會呼出白氣。

還沒有穿著棉服的眾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下，很難保持自己的體溫。

不少人因為又困又冷的緣故，臉色看起來多少有些不太自然。

此時看著鐵牛臉上那一直都沒有任何一點改變的表情，在燈籠的燭火之下，甚至還看出了幾分不自然的紅潤，越發(fā)的讓人感覺到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

“要不兄弟你穿吧？”

鐵牛提著棉衣，在身邊那捕快面前晃了晃。

棉衣之中傳來一股淡淡的腥臭氣味。

他身邊的那捕快連忙擺手。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反應(yīng)再慢的人也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不對勁。

之前見著鐵?；貋淼臅r候，也沒人看到他手里提著有棉衣之類的東西。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家伙手中的棉衣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而且鐵牛雖然叫這個名字，但他平日里可從來都沒有露出過什么憨厚的笑容。

被拒絕之后，見著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畏之如蛇蝎，鐵牛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起來。

此時他的面孔抻平之后，才更讓人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看來你們都不想要我的好意??？這可真是有些太讓人心寒了?！?

“你們要是不穿，那要不然就讓我來幫你們穿吧。”

鐵牛咧嘴一笑，邁步向前，逼近身邊那捕快過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院外一道冷厲的聲音傳了進來：“他們不穿，來，你給我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