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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城內

天授元年,四月的最后一天。

金陵城上空烏云蔽日,雨水混著雷聲下了一天一夜。

這一天發生了許多事,也死了許多人。

……

西漕幫的地盤上。

神策軍指揮使屠洪帶著幾名親衛站在漕運的船上,冷冷地掃過一眼跪在箱子旁的西槽幫幫眾。

“打開?!?

屠洪沉聲開口,兩名親衛盡數上前,將裝著布帛的貨運箱的蓋子盡數掀開。

掀開上面薄薄幾層粗布,里面是明晃晃的甲胄。

亮銀色的,在昏沉的天色下分外耀眼。

“私運甲胄,你們西漕幫有幾個腦袋夠砍!”

屠洪掃過跪伏在地,瑟瑟發抖的腳夫力工們,這群愚民是真不曉得自己在做什么?

《大周律》規定凡民間私有人馬甲、傍牌、火筒、火炮、旗纛、號帶之類應禁軍器者,一件杖八十,每一件加一等。

私造者,加私有罪一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

若是被查出謀逆,更是抄家滅門的死刑!

“軍,軍爺!這些都是上頭逼我們干的,我們也只是為了混口飯吃!”

一個年老的力工穿著粗布麻衣,腳上沒有穿鞋,手上的老繭厚厚的,像是一團團疙瘩。

老漢不是不知道事情輕重,只是自加入幫派后,便身不由己。

上頭老大一聲令下,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們也不得不去。

自己身家性命丟了是小,家中婦儒可不能沒了生活。

“全部帶走,嚴刑拷問!”

屠洪額頭青筋直跳,這私運甲胄絕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若不是安插在西漕幫的暗探來報,他都不知道這些人居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行此等謀逆之事。

“慢著?!?

神策軍指揮使,目前金陵城中掌握最多兵馬的人物,他的命令竟會被人叫停。

來人光著頭,臉上有一道猙獰扭曲的刀疤,赫然便是道上人稱“蜈蚣”的西槽幫老大。

這圓滑的光頭,平日里見了屠洪恨不得給對方舔靴,更是在知曉屠洪有意偏袒東青幫后,百般討好。

甚至前些天,還把自己新納沒見天的美嬌娘小妾送到了神策軍駐地,言說贈給統領大人解悶。

可就是這般沒得臉皮的人物,此刻居然負手而立,神色囂張地駁斥了屠洪的命令。

“蜈蚣,你在找死?”

幾乎是從牙齒縫中擠出來的聲音,屠洪面目猙獰,殺氣騰騰。

這這賊首身為西槽幫的話事人,私制甲胄,偷運暗渡,此刻便是一刀將其砍翻也不帶冤枉的。

“統領大人稍安勿躁?!?

蜈蚣臉上的神色詮釋了什么叫得志便猖狂,“王爺今日雅興,在府上辦了宴席,全金陵有官身的都去了,偏是你屠洪不去,說不過去吧……”

“找死!”

屠洪拔出一旁親衛的腰刀,朝著蜈蚣的面門就劈砍而去。

事到如今,便是與那安南王撕破臉又如何。

這西漕幫背后是薛烏兩家鼎力支持,可薛烏兩家的靠山是誰?昭然若揭。

“統領大人好大的氣性。”

十三道身影如鬼魅般地立在雨中,將沖殺上前的屠洪團團圍住。

“十三太保?”

屠洪面色更冷了,這十三人是王府供奉,個個都是武道四品的實力,便是宗師也難在他們手中輕易脫身。

“圈套?”

屠洪很快意識到了事情的真相。

難怪那暗探報信時聲稱十萬火急,難怪那人當時面色惶恐。

原來一切都是在引他上鉤。

“統領大人說笑了,王爺只是托我等邀大人去府上飲宴一番。”

十三人立在雨中,不知是誰發出的聲音。

其中一人上前,揣走屠洪腰間的虎符,“神策軍日日操練,也是辛苦,今日便一同歇息吧。”

“兒郎們,穿上甲胄,拿上刀兵,上殺東青幫,以后金陵便只有一個漕幫!”

見屠洪受制,蜈蚣吆喝一聲,一批批西槽幫青壯沖上渡船,將甲胄套在身上。

“不可啊,不可啊,這是謀反,要殺頭的!”

手上布滿老繭的老漢無助地嚎叫著。

他想去攔,卻被一個眼睛發紅的青壯撞翻,后腦磕在桅桿上,鮮紅一片。

……

金陵城的五姓七望之一,李府的大門前,錦衣少年跟在發福中年人的身后。

“爹,我也想去商會瞧瞧,您就帶我去見見世面!”

李景軒央求道。自打前些日子跟著姐夫夏仁長了見識,他對過去游手好閑的紈绔生活早已興致索然。

他本性良善,見金陵遭澇災、城外難民扎堆,心中很是不忍。

近日又見表姐蘇映溧動員商會募捐錢糧、救濟百姓,更是燃起了一番志氣,便一直跟在父親身邊學習商賈經營之道。

昨日,烏、薛兩家主動邀請各商戶今日前往城外玄武湖,商議商會下一步的出資計劃、糧食周轉事宜及各家配合事項。

“爹,這可是難得的好事??!”

李景軒聽聞信中的內容后很是興奮。

烏薛兩家的財力猶在蘇李兩家之上,先前商會商議出資,他們兩家反響平平,捐出的糧米布帛也是排在末尾。

如今他們良心發現,對于災民來說可不是好事?

“你懂個什么!”

李傳福看完書信后眉頭緊鎖,挺著發福的肚子,一對小而銳利的眼睛望向窗外愈發暗沉的天色,久久沒有作聲。

李景軒不知道自己老爹在擔憂什么。

李傳福老來得子,對這小兒子最是溺愛。

平日里雖板著臉,一派嚴父做派,可是李府上下誰不曉得,李小衙內從小到大就沒挨過打。

吃過最大的苦,也是其不愿去學堂,被李傳福鎖在屋子里餓了一天。

“蘇家那邊怎么說?”

李傳福撐著兒子的胳膊上了馬車,像是明知故問般問道。

“映溧姐自然是去的?!?

李景軒不明白父親為何有此疑問,表姐最是心系災民之事,豈有不去赴會的道理。

李傳福坐在車廂里,眼睛瞇著,像是打盹一般。

好半晌,他才睜開眼,盯著還想央求一二的自家兒子。

“景軒,若是過了正午,還沒有口信從城外傳回,你就帶著你娘去青霞山?!?

李傳福吩咐著,隨后又補了一句,“見到書院先生后記得去找你姐夫,將商會的事情告訴他?!?

李景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聽清了沒?”

李傳福的聲音加重,帶著咯痰的嘶啞,他的嗓子一向不好。

他很少吩咐李景軒事務,因為在他的眼中,自家這個兒子一直是長不大的。

但他想起了一些事,聽到了一些風聲,又不好與他人言語,只好將這份憂慮轉化為安排交代給自己的兒子。

“爹,我……”

李景軒想問為什么,但看到父親瞇成一條縫的眼睛里閃爍著罕見的凝重,他便問不出口了。

他很少見到父親露出這種眼神。

“爹,孩兒知曉了!”

馬車起步了,李景軒低下頭。

他看到自己方才應承后,李傳福眼中閃過的一抹欣慰。

他很久沒見到父親露出過這種眼神。

上一次還是私塾先生當著滿堂學子的面評價他“有悟性,只是心思沒放在書本上”。

李傳福正好有事去了學堂,路過走廊時聽到了這句評語,便透過窗戶去看李景軒,目光欣慰。

但那句話其實不是什么好評語,只是父親當時沒聽懂罷了。

李景軒這么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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