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陽低頭看著死去的盧方子，仰著頭大笑。盧方子這個禍害終于被鏟除了，自己對那些無辜死去的人有了個交代。

江陽的腦子里不受控制的傳來了盧方子的聲音：“若不是你！我絕不可能走到現在這一步！！這還得多虧你啊！！！”

放屁！關老子什么事！那些人的死和我無關！我是無辜的！我什么都沒有做錯！

江陽看向插在盧方子眼球上的大巫母手指，心里冷哼一聲，蘭景程這混蛋，就連讓自己送死的時候，都沒自己說過一句真話，那手指明顯不是不是殺仙胎的毒，那東西是定住仙胎的鎖。

江陽推測，蘭景程的打算是等到半仙的把自己吞噬之后，盧方子再把白肚仙的元神占據，最后大巫母的手指發揮作用，連帶著盧方子和白肚仙一起控制住，他再坐收漁利。

蘭景程的目的是這白肚仙仙胎，他人的命對他來說無足輕重，他和盧方子本就是一丘之貉。

江陽看向眼前的白肚仙，束縛它的拂塵此時光芒逐漸減弱，纏在白色身體上的鬃毛也在慢慢出現裂縫，江陽知道，沒了盧方子，很快這白肚仙就會突破枷鎖，沒人還能再束縛住它。

就算眼前的白肚仙快要掙脫出來，自己也已經無能為力了。

此時遠處走來一個青色的人影，是盧竹，之前盧方子鬧那么大，江陽一時之間忘了她的存在，原來她沒有和清心觀里的其他人一樣自殺。

盧竹那張永遠都面無表情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哪怕此時她的師傅盧方子已經死了。

盧竹揮手飛出清竹劍切斷了綁著江陽的繩索：“走吧，都結束了。”

她竟然放了自己，江陽還以為她會向自己尋仇，可是看著死去的盧方子，卻毫無波瀾，一點都不意外，江陽還是看不透這個女人。

江陽本想就此離開，然而羽蟬的話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盧竹姑娘，”江陽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么要做這種事？為什么要跟著盧方子助紂為虐，你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自始至終，盧方子都是把其他人當成工具，江陽并不相信對他來說盧竹就是特例。

此時盧竹站在盧方子的尸體旁邊：“如果不是身上的這身天聽道袍，這個人應該算是我的父親。”

江陽并不奇怪，他多少已經有這種預感了，盧竹多次參加這所謂的奉仙大典，還是盧方子最信任的弟子，這些不可能是沒有原因的。

盧竹娓娓道來：“從我記事起，這個人就一直把我帶在身邊，教我讀書寫字，修煉仙法，還讓我跟著他姓，他把我養大，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希望的，他永遠都想著成仙，在他眼里除了成仙之外，其他什么都不重要。”盧竹輕柔的撫摸著盧方子的臉，回憶著和這個十惡不赦道人的過去。

江陽：“為什么你不選擇離開他？沒有盧方子你一樣可以好好活著。”

盧竹笑了，笑得是那么的苦澀，這還是江陽第一次看見她笑，江陽有些難以置信。

盧竹背對著江陽脫去上衣，一條像是蜈蚣狀的黑褐色傷疤沿著脊椎扶搖直上，當盧竹正面看向江陽，一條筆直的粉色傷疤從她的小腹連至胸口，那具潔白的身體毫無遺漏的展露在江陽面前，可江陽看著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心里毫無情欲，只覺得無比厭惡。

盧竹：“為了得到沒有靈識的人，盧方子不惜親手把人改造成沒有情感的怪物。”

盧竹：“靈識乃是人之根，人之本，沒有靈識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就如同不存在一樣，為了得到這有形而又不存在的人，盧方子親手摘除了我的七情六欲，雖然沒能抹去我的靈識，但是盧方子也得到了最理想的工具。”

盧竹：“這些年來，他為了得道成仙殺了很多人，而我則是他最有用的劊子手，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活到現在。”

盧竹：“一把沒有感情的劍，是最好用的，什么都不用在乎。”

江陽忍不住說：“這不是借口，就算沒有了情感，你也還有一個人該有的理智。”

盧竹從自己盤起的頭發里摸索著，很快拔出一根細長銀針，沾著點點血跡，江陽看出盧竹是從自己的腦子里拔出了這根針。

盧竹：“陽魂針，這也是盧方子的手段之一，這就是為什么我無法反抗他，只要把這種針插進人的風池穴，就會徹底淪為師傅的奴隸，只要我對他動了殺心，身體就會麻痹無法動彈。”

看來盧竹的針灸也是盧方子傳給她的手段之一，那牛鼻子老道的會的還真多。

江陽問道：“之前你為我療傷，也是為了用這陽魂針來控制我吧？”

盧竹點點頭：“在最后師傅改變了主意，他擔心陽魂針會影響到你的先天無靈識，決定還是靠其他方法把你控制住，但他沒想到你和蘭景程會聯手，所以事情才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走吧，那白肚仙很快就會掙脫拂塵的封印，沒有盧方子在，誰都奈何不了它。”

此時伴隨著盧竹的話語，拂塵的馬鬃又繃斷了一根，盧竹說得對，很快這怪物就會掙脫出來，到時候自己和盧竹都會死在這里。

“走吧”盧竹指向一處洞口，“順著那里你就能直接走出禁地，現在師傅死了，沒有人會再攔著你離開清心觀了。”

江陽：“你不逃嗎？”

盧竹搖搖頭：“我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我的劍上沾了太多人的血，這是我的罪孽，我不可能逃避。”

“再說了，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我這樣的身體和狀態，天下早已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白肚仙的吼叫聲越發狂躁，那嬰兒的啼哭聲震得人頭皮發麻。

盧竹：“一切都結束了，走吧，我會面對我應該面對的下場，這是我罪有應得的。”說完盧竹召回清竹劍，手持利劍朝著白肚仙徑直走去。

江陽愣在原地，他對盧竹的感情比他自己想的還要復雜，這個女人救過自己，也害過自己，即便這一切都是盧方子的謀劃，從始至終盧竹都是盧方子的傀儡。

江陽又想到了羽蟬，在盧竹被盧方子摘除七情六欲之前她們就應該已經認識，都是因為盧方子，盧竹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所以羽蟬才想要自己幫幫盧竹，結果到頭來自己什么忙都沒幫上。

江陽回味著盧竹的話，沒有七情六欲的她就是一個純粹的毫無人性的殺人工具，即便自己把她帶走又能怎樣，江陽在這天疆域自己都自身難保。

江陽思考過后問道：“你還記得羽蟬嗎？為了你她一直都在堅持，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還是把你當作那個一直照顧她的師姐。”

聽著江陽的話，盧竹停下了腳步，此時的她在小山一樣的白肚仙面前顯得無比脆弱，握劍的手微微顫抖。江陽一邊說一邊走近盧竹。

江陽：“她從來沒有恨過你，即便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即便你做了很多錯事，她也一樣選擇相信你。”

江陽：“人活著就永遠都還有選擇，即便是現在的你，也依然在這世界上有活下去的必要，人命不是那么卑賤的東西。”

此時江陽已經來到了盧竹的身后，期待著她的回應。

盧竹：“不...夠了，快走吧你。”盧竹話音剛落，頭上傳來沉悶的打擊聲，隨后重重倒在血池里。

江陽扔下一根泡得發白的大腿骨，架起盧竹，快步朝著禁地的出口跑去。

果然，盧竹雖說會用仙法，但和盧方子一比始終是肉體凡胎，江陽有些許得意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之前江陽就已經領教過了，盧竹認定的事情別人說什么都沒用，還是直接下手來的快。

為什么要救盧竹，江陽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也許是因為羽蟬的遺愿，想讓她繼續活著。也可能是因為盧竹救過自己，而且還不止一次。還有可能是不想再有人白白死了，今天死的人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