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玉收了功，氣息平穩，臉上不見絲毫驕矜之色，只是謙遜地拱手道。

“師叔、師兄們謬贊了，靈玉也是偶有所得，尚有許多不足之處，還需勤加修煉。”

他這幾日沉浸在雷法的修行之中，心境也變得愈發空明澄澈。

那份曾經讓他輾轉反側的“一念之差”的陰影，也仿佛被這煌煌雷光滌蕩了不少。

回想起那道倩影，張靈玉的心中已經沒有太多的波動了。

夏禾給他帶來的影響隨著那份“異術借貸合同”的簽下，已經逐漸消彌了。

在之前，張靈玉有的時候甚至會夢到那一夜的纏綿，而如今看來卻不過如此。

修行之道對于他來說似乎變得更加澄澈了，他能體會得到自己或許并不需要那些牽絆。

想到這里張靈玉笑著搖了搖頭。

兒女之情果然會影響修煉，經歷過那一夜之后張靈玉現在對于道法和自然理解更深了。

斬破心中的迷惑，他感覺自己的修為和心境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甚至，他偶爾會想，或許，自己應該找個時間和夏禾好好談談，將當年的事情徹底做個了斷。

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給她一個解脫。

無論夏禾當年是因為什么原因加入了全性，甚至是因為自己，他都會接受的。

這一切，自然也落在了不遠處負手而立，含笑不語的老天師眼中。

張之維看著自己這個弟子，心中甚是滿意。

天賦異稟，心性純良，如今又能勘破心障，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甚至心中隱隱有了將天師之位傳給張靈玉的想法......

以前，天師府的傳人或許需要品德端正，并且實力也要達到頂尖。

才能領導正一道，傳承千年的道統。

但是現在......

畢竟時代不同了，正一道的統領并不需要高深的實力。

只要有那一份心，不受其他感情的牽絆，自然能夠接下這份重擔。

想到這里，老天師的心中浮現出一個人影。

“懷義啊，如果你還在的話，這天師之位定然已經傳給你了吧.....”

老天師微微瞇了瞇眼。

想起他還有個孫子，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徒孫——張楚嵐。

不自覺將他和面前的張靈玉聯系了起來。

希望......張楚嵐也是個秉性純良之人。

“靈玉師兄，今日練功結束，該去探望田師爺了。”

一個負責雜務的小師弟跑過來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

張靈玉點點頭，與眾位師兄弟告辭，便轉身朝著田晉中師爺的住處走去。

........

田晉中，乃是老天師張之維的師弟，也是當年甲申之亂的親歷者之一。

在尋找失蹤的師弟張懷義的途中，不幸遭遇強敵。

四肢齊腕被斬，從此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余生，生活起居全靠門人照料。

張靈玉輕輕推開田晉中靜修的房門，一股淡淡的藥草味傳來。

房間不大，布置簡樸，陽光從窗欞透入，撒下一片斑駁。

田晉中正坐在一張特制的輪椅上，面朝窗外，似乎在看院中的一株老槐樹。

他須發皆白，臉上布滿了歲月的褶皺，但眼神依舊清明溫和。

輪椅旁，站著兩個小道童，約莫十歲上下。

一個眉清目秀，眼神卻透著一絲不符合年齡的沉穩與淡漠，正是龔慶。

另一個則顯得活潑一些，正小心翼翼地給田晉中捶著背，是陸羽。

見到張靈玉進來，龔慶和陸羽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恭敬地退到一旁。

行禮道：“靈玉師叔。”

“靈玉來啦，快坐快坐。”

田晉中聽到動靜，緩緩轉過輪椅，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

“呵呵，剛才就聽外面的動靜了，你小子最近雷法進境神速，連你師父都時常在我這老頭子面前夸你呢，說你把陰五雷和陽五雷玩出了新花樣。”

張靈玉在田晉中身邊的蒲團上坐下，恭聲道。

“師爺謬贊了，弟子只是僥幸有些感悟罷了。今日弟子來給師爺請安，順便侍奉師爺。”

說著，他便熟練地拿起旁邊的溫水和毛巾，細心地替田晉中擦拭臉頰和那僅存的手臂。

目光落在田師爺那空蕩蕩的袖管和褲管上，張靈玉的眉頭不自覺地輕輕蹙起。

心中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楚。

師爺當年也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俊杰，卻落得如此境地，每每思及，都讓人嘆息。

田晉中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呵呵一笑。

渾濁的目光中卻透著洞悉一切的智慧。

“傻小子，看什么呢？老頭子我這樣都幾十年了，早就習慣了。再說，如今這般，行動不便，反而能靜下心來琢磨些靜功，倒是比年輕時更容易入定，也算另有一番體悟。”

老人家語氣輕松，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那份豁達與堅韌，讓張靈玉心中愈發敬佩。

“師爺說的是，心無外物，方能洞見真我。”

張靈玉點頭應道，心中的那份哀傷卻并未減少半分。

他知道師爺是在安慰自己，可越是如此，他便越覺得難過。

陪著田晉中聊了些修行上的感悟，又仔細詢問了師爺近幾日的飲食起居。

確保一切安好，張靈玉才起身告辭。

龔慶和陸羽將他送到門口。

“靈玉師兄慢走。”

龔慶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眼神卻很真誠。

“靈玉師兄，有空常來啊，師爺也喜歡熱鬧些。”

陸羽則要活潑許多。

張靈玉點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房間內。

田晉中已經重新將輪椅轉向窗外，陽光灑在他蒼老的背影上。

顯得有些蕭索，卻又透著一股寧靜的力量。

老人似乎已經閉上了眼睛，進入了某種修煉狀態。

張靈玉默默地看著，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那個在龍虎山下開著“心想事成萬事屋”的林墨老板。

手段神秘莫測，連逆天改命的陽五雷都能隨手拿出……

他會不會……有辦法治好師爺的傷呢？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在張靈玉心中瘋長。

田師爺的傷勢，是陳年舊傷。

當年天師府也遍請名醫，都無法讓斷肢重生。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絕了這份念想。

可林墨……

張靈玉總覺得那個人與眾不同，似乎沒有什么事情能難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