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曲折游廊,走過石徑甬路,再從月洞門中一路前行,繞過幾處假山流水,終是來到一座幽深僻靜的院落門前。
抬眼看去。
只見院中花草扶疏,四下皆有暗香浮動,風兒一蕩,檐角懸著的銅鈴便隨風發出一聲聲輕響,襯得此處愈發清雅脫俗。
陳管事攏了攏衣襟,低頭跨入院中。
他步履緩慢且輕,似是生怕驚擾了這院中花花草草的美夢。
行過數十步后,終于走到了富麗堂皇的屋外。
“咚咚咚。”
“進。”
屋內傳來一道充滿誘惑力的聲音。
聽著像是熟女。
陳管事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門而入。
門軸吱呀轉動,發出細微聲響,隨著門縫漸次擴大,屋內自有冷冽的霧氣如薄紗般漫卷而出。
那霧氣不似尋常水汽,反倒像是干冰蒸騰,凝而不散,帶著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卻又隱隱透著一縷幽香,似蘭非蘭,似麝非麝,叫人聞之既覺清冷,又莫名心神飄蕩不已。
霧氣在屋內緩緩流動,如云海翻涌,將雕梁畫棟的廳堂襯得愈發朦朧深邃。
陳管事瞇起眼,隱約可見霧氣深處,有一道曼妙身影斜倚在紫檀木榻上,周身霧氣繚繞,置若仙境。
“老太君......”
陳管事垂首頓足,壓低聲線輕輕喚了一聲。
陳老太君緩緩抬眼,向外看去。
她如今約莫八十余歲,可面容卻保養得極好,皮膚緊致,白嫩細膩,完全看不出有半點兒人老珠黃的歲月痕跡。
一雙鳳眼狹長而又凌厲,好似古井無波,卻又暗藏鋒銳。
發髻高挽,作婦人髻,其間簪著一支金絲嵌寶鳳釵,鳳口銜著一顆明珠,隨著她轉頭的動作微微晃動。
兩條長腿則是慵懶交疊,大腿間的白膩在形似旗袍的牡丹裙下若隱若現。
足上未穿鞋,露出玉足,足趾如新剝的嫩筍,瑩潤透粉,足弓微曲似月牙含露,踝骨玲瓏宛若雪玉雕琢。
“簌~”
一縷霧氣纏上腳踝,更襯肌膚欺霜賽雪,偏生趾尖又透著一抹淡緋,恍若冰天雪地里綻了紅梅。
哪怕只是稍稍一眼,也能讓人如癡如醉。
陳管事喉結滾動,卻不敢抬眼去看,只得盯著青磚上自己滴落的血漬,“嗒嗒嗒”地濺在磚縫里。
“手廢了?”
陳老太君淡淡開口,聲音不高不低,卻好似浸了蜜的銀針,慵懶而又嫵媚。
陳管事聞言慌忙跪下:“老太君恕罪,都怪那鎮守......”
“秦正鳴?”
陳老太君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指尖輕輕一彈,震得手中那枚青玉煙斗火星迸濺,在霧氣中劃出幾條猩紅細線。
她指尖余勁未散,竟將手中煙斗震得發出一聲顫鳴,好似泉水擊石,清越悠揚,在霧氣中蕩開一層漣漪般的波紋。
“呵!”
“這老匹夫,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陳老太君輕笑一聲,足尖勾起一縷霧氣纏上腳踝:
“說罷,這老匹夫為何動你?”
“回老太君的話,奴才今日在云水橋附近,撞見了個模樣更勝丁思卯的俊俏小生,便想著帶回府邸,請老太君過目。
可那秦正鳴卻橫插一腳,不僅捏碎奴才的手腕,還自稱與那梁元是為至交好友,不容奴才動他分毫!”
“哦,模樣更勝丁思卯那個小白臉?”
陳老太君聞言,登時來了興趣。
她忽然直起身子,羅裙滑落,露出半截雪白長腿,雖還未裸足站立,但那涂著丹蔻的足趾已然抵住陳管事的咽喉:
“你且先去書房作畫,叫哀家見一見真假,莫要胡亂拿話來搪塞與哀家。”
“奴才不、不敢......”
陳管事以頭搶地,抵著地面上冰涼的青石磚,下顎被玉足似有若無地摩挲著,聲音猶自發顫道:
“奴、奴才這就去畫來!”
簌——
陳老太君聞言,忽地收回玉足,霧氣隨她長腿間的動作翻涌如浪。
“且慢。”
她忽然叫住了正欲退下的陳管事,長腿在榻沿輕輕一蕩,足上繞著的鎏金腳鏈便發出一陣細碎聲響,問道:
“那丁思卯呢?”
“回老太君的話,那丁思卯···已然成了閹人。”
“閹了?”
陳老太君聲音陡然拔高,氣得指甲深深掐入煙桿之中:“那模樣與身段,都合哀家心意的丁思卯竟被閹了?是誰這么大膽,竟敢閹哀家的人?!”
“呼呼呼——”
霧氣隨著陳老太君的震怒而劇烈翻涌,竟在屋內卷起了一陣刺骨寒風。
陳管事額頭抵著青磚不敢抬頭,耳邊只聽得老太君足尖碾碎地磚的咯吱聲。
“回老太君的話,是....是那梁元所為......”
陳管事顫聲道:“那梁元武藝高強,一刀下去,竟叫丁思卯再也做不成男人......”
“砰!”
陳管事話音未落,便聽到陳老太君一巴掌拍在木案上的沉重聲響。
陳老太君怒目圓睜,胸前雪膩因情緒波動而劇烈起伏。
“又是他,又是這個梁元!”陳老太君怒極反笑,玉足狠狠踩住陳管事后頸,將其重重踩在腳下,道:“既折了哀家的養生蓮,那便只好拿他這身皮囊來抵!”
“你這廝畫功太差,還是去差府上畫師,速速與你出門作畫。”
“若是那廝生得腌臜礙眼,不討哀家歡喜,那便喚上府中客卿剮了他一身賤肉,丟去后院喂那餓了三日的獒犬。
倘若皮囊甚合哀家心意......呵,那這慣于狗仗人勢的丁思卯,閹了倒也省了不少哀家心力。”
話音未落。
陳老太君已嫌惡地撤開玉足,抬手一揮袖子,霧氣隨她袖袍一拂,如活物般卷著陳管事滾出門外。
“半炷香內,哀家要見到畫像。”
屋內傳來一聲冷喝,朱漆門扉“砰”地一聲,重重閉合,其上勁力震得檐角銅鈴亂顫不已。
“是......”
陳管事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也顧不得拍打衣袍上的塵土,當即便捂著殘臂跌跌撞撞,去尋府上畫師。
那畫師與他一樣,同為陳姓,也同樣是內家派來服侍陳老太君的修行之人。
只不過···
比起自己這位「扎紙匠」,那位「畫師」實力更勝。
不僅極擅作畫,還善入畫勾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