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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星槎遺骸

雪舟圖的操控核心藍光驟亮,千穗尚未完全消化父親最后那句驚雷般的話——【那不是你的妹妹】——身體已先于意識做出反應。她猛地撲向操控臺,十指如閃電般插入全息投影中心。父親的殘影在她指尖觸碰的瞬間彌散成億萬光點,如退潮般涌向艙壁上的裂隙。冰冷的觸感順著神經直刺大腦,不屬于人類的語言信息流在思維皮層轟然炸開——是星槎的緊急迫降指令,以生物電的形式直接烙印。

“滋啦!”逃生艙四壁的金屬纖維如活蛇般急速收束勒緊。渾濁的江水瞬間被狂暴的氣壓頂退,硬生生在灘涂上方撐開一個急劇膨脹的無水球體。巨大的推力將泥灘掀開,渾濁的浪花夾雜著淤泥裹住銀灰色的金屬艙,如同給棺槨封上最后的陶土,直墜漆黑江底深處。

“咳咳!”巨大的沖擊讓千穗幾乎嘔出內臟。艙內唯一的光源來自核心操控臺,藍白光芒勾勒出江底嶙峋的暗影輪廓,那是扭曲斷裂的巨大金屬結構,像某種史前巨獸散落的、被歲月和江水啃噬過的尸骸。雪舟圖的降落點,正嵌在一道巨大而規則的裂縫邊緣,如同斷指卡進古老權杖的凹槽。

這,就是星槎。

千穗掙扎著爬起,手指顫抖著激活了艙體外圍的高強度探照燈。光柱如同刺破冥界的利劍,刺入了死寂的黑暗。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造物。目之所及,斷裂的金屬龍骨構成一個向黑暗深處延伸的骨架框架。那金屬并非鋼鐵,而是呈現出一種活體般的啞光灰藍色,即使被江水浸泡了千百年(或許更久?),表面依然流動著極細微的、仿佛有生命的氣息波紋。斷口參差扭曲,布滿巨大的撕裂傷痕。斷裂處并非簡單的金屬斷開,而是暴露出內部縱橫交錯的、如同活體組織般的復合結構。其中一些管道仍在極其緩慢地蠕動,滲出一種熒光的、粘稠如膠水般的液體,在探照燈下折射出詭異的七彩微光,并不斷被江水稀釋帶走。

“呼吸循環啟動。”雪舟圖的AI發出電子音。

千穗立刻搖頭,急促道:“別換氣!”她死死盯著外面那些漂浮在斷口熒光粘液周圍的、細若塵埃的顆粒。隨著雪舟圖探照光束的移動,它們就像聚集的塵埃被無形的風撥動,無聲地變換著形態和位置。每一次形態的變化都帶來難以言喻的空間錯位感,仿佛光柱本身在被不斷地折斷又拼接。

父親留下的警告穿透骨髓:【暗物質衰變溢出…空間粘滯區…】雪舟圖的警告與千穗的直覺同步鳴響——那些顆粒就是活化的暗物質!它們吞噬光、扭曲空間邊界,任何未經防護的生命體直接暴露于江水中,瞬間就會被肢解、扭曲成超越物理存在的“污染”。她終于明白這艘本該萬古不朽的星槎為何尸骨難存。它沒有毀于撞擊,而是在暗物質核心失控并發生恐怖的衰變泄漏后,被這些來自宇宙最深、最本質的黑暗“腐蝕”了。暗物質,在吞噬它創造者的血肉。

核心操控臺投射的光屏不斷閃動警告標志:【局部空間結構指數:不穩定(Delta級)】【引力微透鏡效應檢測:異常活躍】【未知生物場探測:臨界!】

父親那枚菱形“鑰匙”的投影懸在屏幕中央,散發著溫潤而穩定的藍白光芒。千穗從貼身的防護服暗袋中取出那枚實體鑰匙——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微微戰栗,那溫度似乎能穿透隔離手套。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腦中洶涌的混亂風暴(妹妹?不是妹妹?那她是誰?父親為何要那樣說?),將鑰匙精準地嵌入投影對應的凹槽。

“嗡——咔噠。”輕微的震動和機械咬合聲自雪舟圖深處傳來。艙體外部亮起數條流淌的藍色光帶。探照燈的光束驟然分叉、延伸,自動鎖定在星槎殘骸深處某個方向。一條由藍色光圈鋪就的、如同臨時鋪設的浮橋般的光路瞬間延伸出去,指向巨大的星槎裂口深處。

千穗毫不猶豫。她檢查了一遍全身的艙外防護服密封狀態,推開艙門。

江底死寂。水壓巨大,粘稠厚重得像泥沼。踏上光路,足底的藍光蕩漾開來,在她周圍形成一層薄薄的光暈護罩。粘稠的江水被隔絕在光暈之外,一絲一毫也無法侵入。只有那些無處不在的暗物質塵埃,在她護罩的光暈邊緣留下無數細小的、瞬間即逝的、如同腐蝕氣泡般的黑斑。

沿著斷裂的金屬回廊深入。光暈驅散了江底的黑暗,照亮了通道內壁。灰藍色的金屬如同某種凝固的活體肌肉,布滿搏動的血管紋路,里面流淌著暗淡的熒光。一些地方布滿巨大的破口,扭曲的金屬像凝固在痛苦中的藤蔓,伸向無盡的黑暗。散落的物件詭異得令人窒息:幾張固定在墻上的工作臺被扭曲成麻花狀,上面凝固著發黑的熒光痕跡;一只造型奇特的杯子,杯口融化后又凝固,粘在同樣變形的桌面上;最深處的一個工作區,似乎曾發生過爆炸,一塊巨大的、如同顯示屏的碎塊插在融化的天花板上,殘留的屏幕邊緣還有幾塊不規則的數據碎片在閃爍,全是無法解讀的幾何符號。

千穗的腳步被一面墻擋住。這面墻光滑異常,與周圍扭曲的破壞格格不入,顏色是更深邃的藍黑。上面布滿了密集的、細微的幾何刻痕。探照光束掃過,刻痕瞬間亮起一層難以察覺的幽光,如同深海的磷火,轉瞬即逝。是某種記錄載體,還是……門?

她猶豫片刻,舉起左手,腕部的掃描探針發出一道淺藍色的結構化光束,掃過那片光滑墻壁。

“滋…檢測到高密度晶體信息簇…需特殊頻譜刺激…匹配基因密鑰可激活。”面罩通訊器傳來雪舟圖AI的分析。

基因密鑰……千穗看著手中那枚父親留下的菱形鑰匙。它此刻正微微發熱,發出持續而穩定的嗡鳴。她將鑰匙貼在腕部的掃描口。

“指令確認…基因序列部分匹配…”AI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準備讀取…頻譜刺激激活中…”

菱形鑰匙驟然發出比之前強烈數倍的藍光!光束精準地射向光滑墻面的中心點。

嗡——!

整個墻壁猛地一亮!刻痕不再閃爍,而是恒定地亮了起來!墻壁瞬間失去了實體感,像一層被光穿透的水幕,表面泛起密集的、令人眩暈的波紋!

父親低沉、疲憊但無比真實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的質感,直接在千穗的耳邊響起:

“位置確認。星槎核心,‘時之冢’實驗室記錄節點。記錄者:澤原慎一郎。時間錨點校對…校正失敗…參照系…未知。信息嚴重污染,僅關鍵數據鏈殘存…”

千穗渾身一顫,幾乎站立不穩。這聲音遠比艙內殘影更真實,更像那個深夜在書房教導她微積分的、活生生的父親!

“……暗物質核心已失控超過百分之八十……‘搖籃曲’協議失敗……亞伯粒子流持續溢出……空間穩定性閾值跌破災難線……”父親的聲音語速極快,帶著深入骨髓的絕望和一種近乎麻木的疲憊,“……復制體神經元蝕刻出現意料之外的鏈式崩解……意識場無法穩定錨定……”

“復制體……”這個詞像冰錐刺進千穗的心臟,讓她瞬間血液凍結。難道……

“……初始樣本Z-01(標識:亞由美·澤原)…意識載入過程中遭遇未知源逆流沖擊……初始樣本人格底層模塊污染……產生高位格自我認知畸變……判定為不可逆心智污染源,威脅等級:‘湮滅’(Oblivion)……”

“不……不可能!”千穗失聲低喊,聲音在死寂的水底傳出很遠又被濃稠的江水壓回。亞由美……她的妹妹……是復制體?是被污染的……威脅?父親冰冷的判定詞——“湮滅”——砸得她頭暈目眩,胸口悶痛到無法呼吸。

“……緊急遏制方案啟動:‘時之枷鎖’……抽取并隔離初始樣本關鍵記憶與情感模組……強行剝離并鎖定……轉移至選定宿主載體……”父親的聲音像是耗盡最后一絲力氣,變得異常虛弱,“……唯一選定宿主身份確認:澤原千穗(權限序列:Alpha1)……”

“剝離…轉移…”千穗腦中嗡嗡作響,瞬間明白了自己為何能“感應”到那些本屬于亞由美的情緒風暴。父親……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粗暴地將另一個意識撕下來的碎片,植入了她的身體!那些痛苦的潮水、莫名的驚悸、深重的怨恨……都是被移植的、不屬于她的“外來物”!一股被侵犯和強行改造的惡心感猛烈上涌,讓她幾乎嘔吐在面罩里。同時,一種深切的、對父親的恐懼第一次壓過了思念——他到底做了什么?!

“……植入完成……‘幽靈鎖鏈’協議生效…以本體情感數據庫為基…對污染源施加意識鎖定及空間隔離……執行坐標:新宿特別行政區,深層地下庇護所【Haven-13】……”父親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對抗某種劇烈的痛苦或者干擾,雜音陡然增大,“……必須隔離她…千穗……絕不能讓她出來…她所渴求的不只是復仇……是……‘回歸’……”

“‘回歸’……?”千穗喃喃重復。

“……初始樣本…亞由美……她正在尋找……星槎殘骸……唯一能解除‘時之枷鎖’、重獲完整并釋放全部‘污染’力量的地點…”父親的聲音突然帶上了劇烈的驚懼和緊迫感,仿佛某種恐怖之物正向他迫近,“……她背后的……指引……我看不清……但它在加速……”

“轟隆!”

就在父親聲音戛然而止的瞬間,整個星槎殘骸猛地一震!如同垂死的巨獸在深淵中抽搐!

千穗踉蹌后退,只感到一陣刺骨深寒并非來自江水,而是從靈魂深處爆發!某種東西穿透了“幽靈鎖鏈”、穿透了物理距離、穿透了時間與空間的粘滯區,精準地攥住了她的心臟!

視野驟然染上一片血紅!狂暴的意志浪潮沖垮了她意識的堤壩!

“姐姐——”那不是聲音,是直接在神經突觸里炸開的、凝聚了千百年怨毒和冰冷渴望的尖嘯!眼前光滑的水幕墻壁影像劇烈扭曲,幾乎要破碎!

“找到你了——”紅潮褪去一瞬,露出亞由美蒼白扭曲的面孔,雙眼漆黑如通往地獄的深淵之井,嘴角卻裂開一個巨大而歡愉的弧度,“——鑰匙!爸爸藏起來的鑰匙!”

千穗如遭雷擊!鑰匙!她手中的基因密鑰!

“用它!打開這最后一道門!接我回家!”亞由美狂熱的聲音撕裂耳膜,帶著無法抗拒的誘惑和命令,“這里……才是我們誕生之初的地方!只有這里,才能彌補你的過錯!彌補他撕裂我們的罪孽!”那聲音里充滿了偽裝的、扭曲的親密,如同包裹著糖衣的毒刺。

千穗的意識在被拉扯、撕裂。父親的警告(“必須隔離她…絕不能讓她出來…”)和妹妹(亞由美?復制體?威脅?)瘋狂的渴求在意識里激烈交鋒。恐懼和那植入的、來自“復制體亞由美”的怨恨碎片在翻騰,幾乎要壓倒她的理智。她死死攥住那枚滾燙的密鑰,手背因用力而青筋暴起。不能交出去!理智在尖叫!可她太冷了,身體深處植入的那部分仿佛在回應“本體”的召喚,正蠢蠢欲動……

就在她意志瀕臨崩潰,手指幾乎不受控制要將密鑰按向水幕墻壁中心的瞬間——

一道銳利的光束從側面驟然射至!精準地切斷了千穗與水幕墻之間糾纏的精神漣漪!

千穗悶哼一聲,從那股窒息般的意志控制中短暫掙脫,猛地扭頭!

只見雪舟圖的探照燈不知何時調轉了方向,刺目的光束聚焦在她身后。光束中,一個人影懸浮在渾濁的江水里。

他沒有穿戴任何潛水服或防護裝備!身著一套修身的、帶有舊時代精英氣息的深色常服,身形勻稱。江水仿佛對他毫無影響,衣袂在水流中微微拂動。最為詭異的是,他的臉完全被一片流動的、如漩渦般的深灰色暗影所覆蓋,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那雙眼睛是純粹的、吞噬一切光源的漆黑,沒有任何眼白或虹膜的紋理,仿佛將星辰的光芒吸收殆盡后留下的兩片絕對虛無。它們平靜地“注視”著千穗,帶著一種非人般的審視,沒有任何情感的漣漪。探照光束似乎也被那雙眼睛吸進去了一部分,在其周圍形成一片不自然的光線扭曲區域。

一個人類?還是別的什么?如何能無防護地存活于這暗物質污染與巨大水壓的死亡之地?!

雪舟圖AI的警報瞬間刷滿了千穗面罩的視野:【高等級信息遮蔽場!未檢測到生命體征!非人類實體警告!空間擾動源!威脅等級:未知(Omega)!】

冰冷的恐懼瞬間蓋過了亞由美帶來的精神沖擊。千穗下意識地將密鑰緊緊護在胸前,盯著那雙非人的黑瞳,慢慢后退了一步。

墻壁水幕中,亞由美那張因極度的怨恨而扭曲的臉龐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恐懼——純粹的、本能般的生物恐懼。她那深淵般的瞳孔緊縮,如同遇到了天敵。“……你……”她的唇形顫抖,聲音卻無法穿透千穗已被“陌生人”切斷的精神鏈接。

那灰影人沒有動,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只是懸浮在那里,那雙純粹黑暗的眼睛平靜地掃了一眼劇烈波動的水幕墻壁,又“看”向千穗。然后,出乎意料地,他緩緩抬起了右手。不是攻擊,而是一個極其古老、優雅而復雜的引導手勢,指尖指向星槎裂口深處更加黑暗的區域。那手勢本身仿佛就是一個坐標,蘊含著引導和啟程的意味。

就在這時,雪舟圖的探測模塊在對方抬手的瞬間,捕捉到了極其微弱、但特征極其明顯的能量波動特征。一行新的數據強制彈入千穗的視野:

【檢測到異常量子糾纏態背景輻射……匹配特征庫…匹配吻合度:99.7%……匹配源事件:1997年,新宿金庫盜案,異常時空扭曲爆發中心區域遺留輻射特征……匹配源身份:疑似目標‘觀測者’……】

1997?金庫?

千穗瞳孔劇震!灰影人……他是當年父親在金庫里下棋的“對手”?那個與父親對弈、導致時空異常,最終又“殺死”了父親(或者說,讓父親以詭異殘影形式存在至今)的存在?!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你是誰?”千穗強迫自己開口,聲音在死寂的水底微微發顫,“你和……澤原慎一郎……什么關系?”

灰影人那雙純黑的眼眸凝視著千穗,依舊沒有任何情感波動。他沒有說話(或許從未需要言語)。他的右手依然維持著那個古老而精準的引導手勢,而左手,卻緩緩抬起,指向了千穗緊緊護住的胸口——正是那枚滾燙的基因密鑰的位置。

他的動作是靜止的,卻傳達出一個清晰得近乎冷酷的訊息:前進,或者停留。選擇在你。但鑰匙的指向,就是方向。

轟!更大的震動傳來!整個星槎殘骸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江底的淤泥被震開,露出下方更深邃的黑暗和閃爍著不穩定熒光的裂縫。雪舟圖AI的警報變成了刺眼的紅色:【高能級空間震!核心反應爐余燼被激活!星槎遺骸預計將在25分33秒后發生結構性徹底坍塌!引信:暗物質核心殘余活躍!倒計時開始!】

頭頂巨大的金屬結構發出不詳的嘎吱斷裂聲,隨時可能傾覆!亞由美在精神層面發出愈發尖銳狂亂的嘶吼,像無數利爪在抓撓千穗的大腦!

絕境!前路詭異莫測,腳下即將崩塌,精神飽受煎熬!

千穗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雙純黑的、吞噬一切光芒的眼睛,那非人的平靜如同黑暗的海淵,無聲的壓力幾乎要將她碾碎。鑰匙在她手中,滾燙如烙鐵。她用力閉上眼,父親最后那句如同地獄宣告般的遺言——“那不是你的妹妹”——與灰影人指向核心深處那無聲的指引手勢,在她混亂灼熱的意識深處轟然相撞!

“跑!”這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是對灰影人,也是對雪舟圖AI,更是對自己崩裂的意志發出的最后命令!她不再猶豫,順著灰影人手指的方向,朝著裂縫深處那片更加純粹、更加未知的黑暗,一頭沖了進去!腳下的藍色光路被無形的力場瞬間激發,鋪向更加未知的黑暗深處!

面罩視野一角,倒計時猩紅的數字如同死神的鼓點:【24:18…24:17……】

身后,是水幕墻內亞由美無聲的尖嘯風暴,以及灰影人無聲無息重新融于江水的陰影。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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