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刻意用了“師傅”這個稱呼，而非更正式的“師父”，言語間的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處。

“都這把年紀了，還修什么煉？”張執事悠閑地晃著腿，竹扇輕輕拍打著手心，“老頭子我這輩子撐死也就十九級，還折騰個什么勁兒？不如躺著舒服。”說著從桌上隨手抄起一本舊書，津津有味地翻看起來。

桌上散落著七八本舊書，邊角都被磨得發亮，顯然是老人打發時光的消遣。李強望著他佝僂的背影，注意到老人翻書時指節泛白，袖口還沾著昨日的血漬——這大概就是認命后的模樣，把屠宰場的小辦公室當成了最后的避風港。

張執事顯然已經徹底放棄了進取之心。

李強暗自思忖，若是沒有系統傍身，自己或許終其一生也會活成這般光景。這樣的選擇說不上錯，但人生若只剩下混日子，又有什么意義可言？

“師傅，您歇著，我去修煉了。”李強開口道。

“修煉？”張執事猛地抬頭，這個詞像是從記憶深處翻出的舊物，在他渾濁的眼中激起一絲漣漪。

老人盯著李強看了許久，才緩緩擺手：“去吧，去吧。”末了低聲喃喃自語，“我老了，沒你這股心氣兒了。”

李強轉身離開時，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他能感受到張執事渾濁目光中的復雜情緒——那是一個被現實磨平棱角的人，對年輕熱血的最后一絲懷念。

“絕不能重蹈覆轍。”他在心中暗暗發誓。

穿過彌漫著血腥氣的屠宰場，李強來到外圍的小樹林。這片稀疏的林子勉強能遮擋正午的烈日，卻足夠安靜。他選中一棵歪脖子樹，背靠樹干站定。

“開始。”

鐵劍武魂在掌心凝聚，寒光乍現。手腕輕抖間，劍刃出鞘歸鞘，動作精準如機械。每秒一次的頻率，他能穩穩維持一小時。突破五級魂力后，肌肉耐力明顯提升，雖然虎口仍泛著紅痕，呼吸卻始終平穩。

唰——唰——

劍刃破空聲在林間回蕩。李強全神貫注，每一劍都力求完美。他知道，這看似枯燥的重復，正是通向強者之路的基石。

汗水順著額角滑落，但他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與張執事認命的人生不同，他要用手中的鐵劍，劈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通天之路。

劍刃破空的“唰唰”聲在林間炸響，驚飛兩只麻雀。

“嗯？”

樹林另一端，粉裙少女突然駐足。她肌膚如雪，烏發垂肩，裙擺沾著幾星草籽，鹿皮涼鞋踩過落葉竟無聲無息。杏眼微瞇間，腳尖輕點地面，腰肢如柳枝般擰轉——赫然是九品金蓮宗禁傳身法“蓮步輕移”。

這位正是當代圣女，徐馨。

她本在林中靜修，卻被那連綿不絕的破風聲攪了清靜。足尖一點樹干，少女輕飄飄躍上枝頭，居高臨下望去——

樹下少年正機械般重復著拔劍動作。鐵劍每次出鞘都帶起冷光，歸鞘時手腕翻轉的角度精準得可怕。汗珠順著他緊繃的下頜滾落，浸透的衣領黏在后背，可那雙眼睛卻死死盯著劍鋒，仿佛世間只剩這柄鐵劍。

徐馨瞳孔微縮。

吸引她的不是招式，而是那股瘋魔般的專注。簡單到枯燥的拔劍動作，在他手里竟像在雕琢傳世珍寶，每一寸肌肉的顫動都透著偏執。手臂起落間，整個人如同上了發條的機關，不知疲倦地重復著同一個動作。

劍風在林間呼嘯了一個時辰。

徐馨靜靜立在枝頭，裙擺被微風掀起一角。她見過太多所謂天才——貪圖高階魂技，卻連基礎劍式都握不穩。可樹下這個少年，每一次拔劍都像第一次那樣專注，手臂肌肉繃緊又放松，汗珠砸進泥土里，劍勢卻始終如一。

“呼——”

少年終于停手，鐵劍歸鞘，武魂光點散入空氣。他抹了把汗，手臂因過度發力而微微顫抖，嘴角卻揚起一絲滿足的弧度。

徐馨不自覺地攥緊了裙角。

——她竟看了一個時辰。

李強擰開水囊灌了幾口，盤膝調息。魂力順著經脈游走，酸脹的肌肉逐漸舒緩。這套“拔劍+冥想”的修煉方式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效率比單純打坐高了三成。

【7312/100000】

系統光幕在眼前閃爍。距離十萬次拔劍的目標，還差得遠。

樹影間，徐馨指尖輕轉，一朵金蓮在掌心綻放。兩圈淡黃色魂環浮現在腳下——作為九品金蓮宗的圣女，她的天賦在宗門里并不出眾。

可此刻，她的目光卻牢牢鎖住樹下那個身影。

“第一魂技·蓮息愈傷。”

金色光點如細雨灑落，李強后背的肌肉頓時一輕。他猛地睜眼，體內滯澀的魂力竟如溪流般順暢起來。

“效果不錯吧？”

清泉般的嗓音從頭頂傳來。李強抬頭，粉裙少女正晃著雙腿坐在樹杈上，發間鈴蘭隨動作輕顫。見他望來，她足尖一點，裙擺翻飛間穩穩落在他面前。

“雜役院弟子？”徐馨歪頭打量他腰間的木牌，突然伸手去捏他繃緊的小臂，“這肌肉線條可不像……”

李強側身避開：“張執事門下，只管倉庫清點。”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事。雜役院在宗門眼里就是廢料場，他們這些被篩下來的弟子，唯一價值就是打理后勤。

徐馨指尖的金蓮突然綻開三瓣。她當然知道雜役院意味著什么——那是天才們路過都不會多看一眼的角落。可眼前這個揮劍如瘋魔的少年……

“喂，”她突然湊近，帶著鈴蘭香的氣息拂過李強耳畔，“想不想試試真正的修煉場？”玉指輕彈，一塊鎏金令牌穩穩落進他汗濕的掌心，“明日辰時，外門演武堂。”

轉身時裙角掃過劍鞘，九品金蓮的虛影在空氣中久久未散。

“不必了。”

李強抬手將令牌彈回。

金色令牌在空中翻轉。

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

“雜役院……挺好。”

他垂眸。

指節撫過鐵劍斑駁的紋路。

“至少沒人會對著鐵劍武魂嘆氣。”

劍鋒輕顫。

發出低沉的嗡鳴。

“更不會逼我學那些華而不實的魂技。”

落葉飄過兩人之間。

他轉身。

劍鞘拖出長長的影子。

“我這種人……”

聲音混在風里。

“只配得上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