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諾康尼的夜,比任何時候都沉默。
白日夢酒店前的廣場早已被璀璨燈火照亮,樂團整齊列隊,夢境投影緩緩升空,流光在天頂編織出銀河走廊,星輝燦爛如晝。家族的代表、公司代表、貴賓來客……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舞臺中央,那個只站著我一個人的位置。
知更鳥不在。
但我站在她本該所在的位置,穿著她親手為我挑選的禮服,手中握著她為這場盛典定下的曲譜。
我知道,我必須唱完這首歌。
哪怕聲音會顫抖,哪怕記憶會將我撕裂——
因為她在夢里對我說過:“如果我不能登上這個舞臺,就替我唱給大家聽,好嗎?”
當第一個音符響起,整個世界仿佛屏住了呼吸。《使一顆星免于哀傷》。
那首知更鳥用生命傳唱的歌,此刻只剩下我一個人演唱。
我的聲音一開始是輕的,仿佛怕驚擾了誰。但隨著旋律漸漸展開,我閉上眼睛,把回憶一一唱進旋律:
唱她第一次教我發聲的午后陽光。
唱艾迪恩廣場的追逐和糖果泡泡的笑聲。
唱那只在芬樂達飛舞的紙風車。
唱最后那句:“你愿意做我的主唱嗎?”
淚水終于在副歌前滑落。
但我沒有停。
觀眾席有人輕輕低泣,有人悄悄握住手中花束,有人點亮了夢境的燭光。
當最后一句旋律消失在夜空,我緩緩睜開眼,望向星海。
知更鳥的身影不在,但她的歌,落在了我心中。
正當全場寂靜之時,一道怒氣壓抑的腳步聲踏上舞臺。
星期日先生身穿禮服,金色的環繞光暈微微顫抖。他的眉頭緊蹙,語氣低冷如冰:“你在做什么,小洋?”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的聲音已如琴弦崩斷般抖動起來:
“這一首歌,是她和我共同守護的舞臺——你竟擅自決定,在她不在場時,把它唱出來?”
我一時說不出話。
他向我走近幾步,目光里是從未見過的失控:
“你知道她為這首歌準備了多少年嗎?她說她要在這一天唱給‘最重要的人’聽。”
我輕聲回應:“她也說過——如果她不能唱完,就讓我替她唱。”
他頓住了,眼中光影微微一顫。
我補上一句:“她把歌,留給了我。”
星期日沉默許久,低下頭,像是壓住情緒:“……那你,有沒有唱給她聽?”
我搖頭,聲音微啞:“她沒來得及聽完。”
全場寂靜如初。
就在那一刻,夢境投影中,一道光影緩緩升起,仿佛是知更鳥的幻影輕聲回應:“……聽見了,已經,很美了。”
觀眾席有人忍不住淚崩。
而我知道——諧樂大典,沒有因為她的缺席而終止,也沒有因為我的不完美而失色。
它因為我們的記憶,而真正成立。
我還來不及理解星期日的沉默,一道低沉卻帶有回響的聲音,忽然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
不是通過廣播,不是通過音響——而是直接響在意識深處。
「夢境波動強烈。星核共鳴指數達到激活閾值。」
隨即,舞臺中央的夢境投影忽然扭曲,浮現出一顆被金屬紋理與玻璃棱面包裹的核心——那不是舞美裝置,而是星核本身的虛影。
帕姆的緊急通訊聲隨之響起:
“小洋!你觸發了它!星核響應了《使一顆星免于哀傷》的旋律——這首歌……它本就是‘啟動裝置’的一部分!”
我震驚地后退半步。
星期日怒喝一聲:“停下它!!”
但已經來不及了。
音樂、燈光、舞臺、廣場——全匹諾康尼的夢境回路,如同心臟突然被注入燃燒的脈沖。
整座星球開始共鳴。
不是物理震動,而是夢與夢之間的同頻回響。
每一個沉睡在夢境中的人開始輕聲低吟。
他們的呼吸、腦電、意識波形……都與星核產生了鏈接。
星核正在通過“歌”,喚醒它真正的功能:“統一夢境頻段。鎖閉夢境邊界。現實介質已隔離。”
而這意味著——所有沉睡者,將永遠困在夢中。
正當廣場陷入恐慌時,那道來自夢底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它帶著詭異的笑意:「嗯……這倒是令我意外。」「星核,竟在你歌聲落幕之際完成同步。很好,小洋,‘鐘表匠的孩子’,你已證明了自己。」「歡迎來到——夢的真正主場。」
舞臺穹頂崩裂般地拉開,一道似虛似實的身影緩緩降臨。他身披黑金長袍,面戴無眼之面具,聲音低緩如水中回響:「我是——夢主。」
夢主注視著我,語氣不快不慢:「夢境的核心,原為匹諾康尼五大家族共建共管。但現實早已退場。現在,這夢,是我的。」「星核是鑰匙,而你,是遺產的繼承者。」
他忽而側頭,似乎在感知什么:「真奇怪……你體內還有一股陌生的‘記憶回聲’,像是屬于另一個‘鐘表匠’。看來,遺產不僅是匹諾康尼的……還是銀河的賭注。」
我怒吼:“你到底想做什么?!”
夢主回答:「很簡單——我要讓夢成為現實。一個沒有遺憾、沒有終結的理想宇宙。」
他伸出手指指向我:「而你,將為此付出代價。因為你,喚醒了夢。你——將成為這場‘永恒假日’的祭品。」
星期日擋在我前方,怒聲喝道:“做夢的人終究要醒,而你不該掌控這場大典!”
夢主淡淡一笑:「不,我不是掌控……我是主持這場終曲。」
星核脈沖暴漲,匹諾康尼進入“全夢境封閉”狀態。帕姆緊急通知:
“夢境屏障已完全閉合,無法強行喚醒旅客……唯一的破局方式——是進入夢境核心!”
我們沒有退路。
我看向星期日、姬子、三月七、丹恒,還有那些依然在沉睡中的人們。
我握緊懷表,走向夢主投下的光門。
“既然夢由我引發,那我就親自走進去——把它,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