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的鬼友們這回徹底瘋狂了。

「主播殺瘋了！這次是本人吧？應該是本人吧！」

「對面：我是誰？我在哪？我的屏幕怎么又黑了？」

「這流暢度！主播你之前果然是在演我們！」

「完了完了，對面心態要崩了，你看他都不動了。」

「何止心態崩，怕是網線都要被氣斷了！」

接下來的對局，完全進入了一邊倒的節奏。

“他去打紅了！我們繞后！從三角草過去！快快快！”

“上路那個憨憨想來抓？不管他，我們先秒了這個脆皮！”

“推塔！推塔！別浪！優勢不推塔，等于瞎胡鬧！”

在阿樂精準到幀的指揮下，陳晨操控的“暗影刺客”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召喚師峽谷。

每一次出擊都如同手術刀般精準，每一次撤退都卡在對方技能的極限距離。

“魔王降臨”被打得節節敗退，從一開始的憤怒反抗，到后來的猥瑣塔下，再到現在的麻木不仁，防御塔一座接一座地在哀嚎中倒塌。

他似乎也忍無可忍，終于在公屏敲出一行字。

「可以啊，鍵盤俠，幾天不見，請代練了？哪家工作室的，技術不錯。」

阿樂一聽立馬被點燃了，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著死后的怨氣，直沖陳晨天靈蓋。陳晨甚至感覺自己后脖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懟他！給老子狠狠地懟回去！告訴他！爺爺就算死了，燒成灰了，也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一百遍！******”

陳晨嘴角瘋狂抽搐，感覺自己現在就是個陰間傳話筒，還是個脾氣暴躁、自帶臟話屏蔽系統的那種。

陳晨艱難地組織著語言，盡量文明又不失殺傷力地把阿樂的意思翻譯成陽間能發的文字。

「呵，手下敗將，打不過就開始叫了？還是說，你的水平只配給我熱身？」

打完字，陳晨默默替對面那位兄弟點了根蠟。

被一個死鬼指揮著凡人吊打，還要被嘲諷，這得多憋屈啊。

對面沉默了片刻，回了一句：「等著。」

最終，在阿樂近乎癲狂的“拆拆拆”指揮聲中，陳晨操控的英雄帶著浩浩蕩蕩的兵線，沖上了敵方高地。

在絢爛的技能光芒中，對方的水晶基地轟然炸裂。

屏幕中央跳出巨大的金色“Victory！”圖標。

緊接著，一個更讓阿樂激動的提示彈出——排名更新，那個曾經屬于他的國服第一王座，失而復得！

阿樂的鬼影劇烈閃爍，半透明的身體明暗不定，幾乎要潰散開來，卻又被一股狂喜的執念強行凝聚著。

“贏了……”

“贏了！哈哈哈哈！”

“我終于……贏回來了！”

他猛地轉向陳晨，一股純粹的、卸下了千斤重擔的感激意念如同溫暖的潮水般涌來，沖刷著陳晨的意識。

“謝謝你！主播！真的！太謝謝你了！”

“我……”

阿樂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意念波動劇烈。

然而，話音未落，屏幕右下角，一個私信提示圖標閃爍起來。

消息來自剛剛的對手，“魔王降臨”。

內容只有簡短的兩個字，卻讓陳晨和狂喜中的阿樂同時愣住了。

「阿樂？」

阿樂的意念里瞬間充滿了濃重的疑惑和不解。這……什么情況？認錯人了？還是新的嘲諷方式？

陳晨也覺得莫名其妙，這對手是輸不起，打算來真人PK？他皺了皺眉，手指動了動，替阿樂打字問道：

「你誰？」

對面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斟酌，或者在確認什么。

然后，一連串的信息發了過來。

「我是林濤。」

林濤？

陳晨腦子里搜索了一下，沒這號人。但阿樂的反應卻截然不同。

鬼影猛地一滯，仿佛被無形的驚雷劈中。

阿樂的意念瞬間變得混亂無比，驚疑不定。

「你對床的。」

又一條信息傳來，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了阿樂虛幻的“心”上。

「那天……那天你出事的時候，我就在你旁邊。」

「對不起，阿樂。」

「我當時嚇傻了，真的……腦子一片空白，沒能第一時間幫你……對不起……」

信息一條接著一條，帶著一種遲來的、笨拙的歉意。

「后來，我聽說你最大的遺憾就是這個“國服第一”的稱號沒保住。」

「我就……我就想著，這個第一，我無論如何也要幫你守住。于是，我拼命打，用盡各種套路，各種方法，守住這個第一。」

「等你回來……」

什么？！

阿樂的鬼影劇烈地顫抖起來，比剛才贏了游戲時還要激動，但這一次，不是狂喜，而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和翻涌的復雜情緒。

林濤？

那個平時沉默寡言，一天說不了三句話，總是埋頭在自己電腦屏幕前的悶葫蘆舍友？

他生前……好像和林濤說過的話加起來都不到十句……

「我之前故意嘲諷你，罵你，是想激你……」

「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你回來了……你的打法，和以前太像了，但又感覺有點不一樣……」

「對不起，阿樂。看到你拿回第一，真好。」

林濤的消息再次傳來，字里行間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和……如釋重負？

阿樂呆呆地“看”著屏幕上的文字，又仿佛穿透了屏幕，穿透了墻壁，看向宿舍里那個空著的、積了些灰塵的、屬于林濤的床位。

那股支撐著他不散的執念，那股對勝利和排名的渴望，在這一刻劇烈地波動、扭曲、變形。

憤怒、怨恨、不甘……這些負面情緒似乎在飛快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茫然，更加復雜難言的情緒。

鬼影明滅不定，最終，他緩緩地，傳遞給陳晨一個極其微弱的意念。

“問他……他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