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獵場,身不由己。
這密林,便是獵場。
風險隨時存在,頂尖高手的交鋒不存在必然的勝敗,老蟲與王劍對話時看似輕松,實則已然繃緊心中弦。
他說的銀行卡密碼是真的。
到現在他還能活著,說明方才的推測,并不成立。
對方有可能是為了殺他和牛哥而來,但他并沒有與自己搏命的想法,這是他目前能夠確認的。
“等天黑……”
老蟲相信,不太遠處的另一位,應該也找了一處安全的角落,恢復著之前消耗的體力和精神,安靜地等著夜幕降臨。
如果對方沒帶紅外,則今晚那人必死無疑,但根據之前這位的表現來看,可能性不大。
“狙擊槍,彈藥不明,其他裝備……”
老蟲回憶了一下之前手機屏幕上的畫面。
“身上東西倒是不多,畢竟是刺殺,符合職業習慣。”
“我只有一把手槍,如果天黑前,王劍弄不來衛星地圖的權限,就純要看運氣了……”
自己運氣壞一點沒關系,只希望對方的運氣不要太好。
單以裝備而言,兩者的威懾和威力是天壤之別,考慮到對方有極大可能攜帶有紅外設備,如果不能提前埋伏近身,就只能與他迂回追斗,靠著體力和對地形的熟悉消耗對方。
天色漸暗。
老蟲感受到了輕微的震顫,他從兜里掏出手機,以作戰服遮光,查看消息。
“呦,給了一架無人偵察機!大手筆啊,這王劍關系這么硬!?”
“嘿嘿,那今天可就穩了啊……”
老蟲高興勁兒還沒過去,耳邊就響起了王劍有些沙啞的聲音。
“給你一架偵察機的權限,要活的,能不能行!?”
“呵呵,這可保證不了,我盡力。”
放在以前,他一定會說“包抓包活”。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希望你不會失望。”
半個小時后,無人機的圖像傳到了左明的手機上。
“電量不太夠啊,得省著點!”
他盯著屏幕左劃右劃,思索一陣后,朝著一個方向鉆去。
……
“這件事的味道不太對,上邊和下邊幾乎同時來了消息,還好王劍主動提出了申請,我也就順水推舟,免得主動說了,萬一出了點什么意外,也好解釋……”
“您的意思?”
“把這件事涉及的人都查一查,注意保密,注意影響。”
站著的人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不用擔心,一會兒我會跟鄭老打招呼,他一定對這事感興趣,就算查到什么不該查的,有人給你兜底,去吧!”
“涉及到軍方的……”
桌子有節奏的響了一陣。
“先報告。”
“是!”
對話到此結束。
……
兩聲槍響后,四周似乎并沒有任何變化。
大衛早已穿戴好裝備,他沒有去查看那人到底中沒中槍,現在他最重要的目的是逃命,貿然前去檢查,有風險,沒必要。
其實,對方能知難而退是最好,死了反而有些麻煩。
這里畢竟是崇華國的四個副都之一,邊境死個人跟唐京死個人,意義完全不同。
更何況他的撤離計劃已經被完全打亂,對方的動作太快了,太準了,這與他之前得到的情報并不一致。
殺手大衛慢慢后撤,上身沒有半點晃動,腳下沒有發出丁點聲響。
他退入到了溝壑中。
“真不過來啊!”
老蟲躺在地上,嘴里塞著一根小手指粗細,一米多長的空心樹皮管子,管子貼著地往上延伸到掩體之外。
將樹皮完整褪下,這是一門手藝,小時候在老家,隔壁老叔最擅長整這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他能將手腕粗細,兩米來長的樹枝的樹皮完整地弄出來,不留下一點傷口,用這玩意做成超大的口哨,吹出來的聲音就像號角一樣,震的人腦瓜仁疼。
老叔嘴大,氣足,也只有他能吹的響。
那時候,老蟲最喜歡跟在老叔屁股后邊,將山里跑的,水里游的,通通養了個遍,玩了個遍,吃了個遍。
犯法要從娃娃抓起,這話一點沒錯,老叔就是這句話的忠實踐行者。
無論如何,那是他最寶貴最快樂的回憶之一,同時也讓他在進入部隊之前,就具備了相當的野外經驗。
這不,老手藝用上了,可惜對方沒上當!
只要對方過來,他就可以利用地形瞬間與對方近身,以短刃搏殺定個勝負!
至于手槍,這是密林的夜晚,對方身上還有防彈衣,手槍的殺傷未必比得上軍匕。
再者,手槍確實可以噠噠噠,但狙擊槍也能邦邦邦……近身纏斗,這是當前最好的選擇,當然風險也是極大的,一旦讓對方拉開了距離,自己十有八九要死在這了。
“不來好,不來也好……”
拼耐心,拼體力,自己的優勢會越來越大,必要時,無人機可以配合自己連追帶堵,勝利的天平終將無可遏制地倒向自己。
于是,老蟲等了好一陣,才看了看手機的屏幕,然后起身慢悠悠地追了上去。
夜色中,大衛的眼神越發凝重,他萬萬想不到,對方追地竟然這么快這么準,他隱約感覺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之前的那個探頭已經被他擊碎,對方沒有理由對他的動向這么清楚。
方才撤退時,他已經將身上摸了個遍,除了幾根青草,幾只小蟲,絕沒有什么跟蹤定位器一類的東西。
除非是毫米級的!
“it's……unbelievable!”
他無法相信,在夜晚的山林中,原本與他相距超過三千米的對手,竟然能夠找到并死死地綴住自己,甚至從始至終都保持了安全的距離。
每當他找好狙擊點埋伏架槍,對方就好像提前預知了一樣,也會慢慢停下腳步,無論如何也不會來到自己的有效射擊范圍之內。
大衛知道,這次自己可能真的要栽了,他有些后悔這次魯莽的決定,崇華國的邊防和安保說是全球第一也不為過,更何況唐京市離著華都只有幾百公里,自己竟然為了多拿那幾十萬美元,昏了頭跑來唐京干這一票……
“人為……財、財死,鳥為食亡!”
收起狙擊槍,大衛喃喃說出了一句崇華的古諺。
大衛的華語并不正宗,口音很重,吐字也不清楚,但此時此刻,他的語氣和神情,卻與這古諺極是契合。
是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次,他不僅得不到他想要的那些美元,還要因為那些錢把命送在這里了。
“The love of money is the root of all evil!”
他的母親,從小也叮囑他這句話,上帝的智慧并不遜色于崇華國的古賢,只是他太愚蠢了!
大衛不甘心,他繼續重復著之前的動作,隱蔽地潛行一刻鐘,若是沒能甩掉對方,立刻尋找狙擊點,等待對方靠近,如果對方不上當,那就繼續潛行,繼續重復。
兩個小時后,時間已經來到后半夜,在精神高度緊張和集中的情況下,他的體力已經消耗了近半,但他的對手還有著充沛的體力,甚至還有著看風景的心情。
大衛的眼神漸漸放松,直至坦然,他已經確認,自己已經完全是對方口袋里的獵物了。
如果用崇華古諺的說法,那就是——
——甕中之鱉。
他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做到的,但在他的生命終結之前,他希望能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