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月光滲入劍冢時,陳三笑終于明白“睚眥必報“的深意。
嵌在石雕眼窩的玉佩突然倒轉,機關轉動的轟鳴聲驚起夜鴉。九丈高的睚眥雕像竟從中間裂開,露出布滿銅綠的青銅甬道。陰風裹著腐爛的絲綢氣息撲面而來,他握緊劍柄的手指突然刺痛——虎口處的狼蛛毒斑在甬道現形的瞬間變成了靛青色。
“果然有詐。“陳三笑冷笑,劍尖挑起塊碎石射入甬道。碎石在黑暗中劃出火星,照亮壁上密密麻麻的孔洞,那是失傳已久的“暴雨梨花針“機關。
正當他摸向腰間暗器囊時,背后突然響起金鐵破空聲。七枚帶著孔雀翎的鋼鏢呈北斗陣型襲來,陳三笑旋身使出“流云袖“,卻見鋼鏢半空變向,直取他任脈七大要穴!
鋼鏢距咽喉三寸時,陳三笑忽然嗅到鏢身上的龍涎香。他瞳孔微縮,劍柄重重磕向膻中穴,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后仰。鋼鏢擦著鼻尖沒入石壁,翎羽上竟都系著透明的天蠶絲。
“唐門的七星鎖魂鏢?“他貼著地面滑入甬道,袖中柳葉刀斬斷七根天蠶絲。機關孔洞應聲暴射毒針,卻在觸及他衣角的瞬間詭異地懸停——那些針尾都綴著極細的銀鈴。
陳三笑突然想起十三年前巴蜀舊事:當時被剿滅的千機門,正是以鈴控器之術聞名江湖。他劍鋒急轉削下片衣角拋向半空,布料瞬間被看不見的絲線割成雪花般的碎片。
“好個'天羅地網'!“他忽然朝東南角擲出劍鞘,“叮“的一聲脆響,黑暗里傳來少女的悶哼。
劍鞘釘住的素白裙裾裂開時,陳三笑看到了熟悉的雙刀紋。少女腕間銀鈴輕顫,那些懸停的毒針突然倒射回機關孔洞,甬道頓時充滿焦糊味。
“蘇小蠻,你師父沒教過你'天羅陣'要封三才位嗎?“陳三笑用劍尖挑起少女的下巴,看著那張與記憶有七分相似的臉,“蘇九娘的易容術倒是越發精進了。“
少女突然吐出枚棗核釘,陳三笑偏頭躲過的剎那,她已掙脫束縛躍上睚眥雕像。“陳叔叔的眼力還是這么毒。“她撕下臉上面皮,露出眼角淚痣,“但您可知道,這甬道里埋著七曜盟初代掌門的尸骨?“
她甩出卷泛黃帛書,陳三笑接住的瞬間,帛書上的朱砂符咒突然自燃。灰燼中浮現的星圖中,天樞位赫然標著白駝山輪廓。
當陳三笑踏過第九十九級石階時,懷中的碧色冰晶突然發出蜂鳴。地宮壁畫上的持劍仙人竟開始流動,那些斑駁的彩繪順著劍鋒滴落,在青磚地面匯成血色溪流。
蘇小蠻突然按住他執劍的手:“別碰這些朱砂!“她雙刀交叉劃出火花,照亮壁畫角落的小字——“七曜歷甲子,白駝現黃泉“。
地面突然劇烈震動,八具青銅棺槨從四方升起。陳三笑看著棺蓋上熟悉的螭紋,終于想起金鈴女子玉佩的紋樣出處。當他伸手欲揭符咒時,蘇小蠻的彎刀突然架在他頸間。
“陳叔叔可知,這些棺材里裝著什么?“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雙瞳泛起詭異的銀白色,“是七曜盟主們被偷走的三十年陽壽啊...“
彎刀割破皮膚的剎那,陳三笑袖中滑出半塊玉玨。棺槨突然爆發出刺目青光,蘇小蠻如遭雷擊般跌坐在地。那些血色溪流瘋狂涌向玉玨,在空中凝成柄透明劍影。
“原來是你!“蘇小蠻看著劍影逐漸凝實,“三年前大漠客棧...“她突然噴出口黑血,腕間銀鈴盡數炸裂。
陳三笑握緊凝實的劍柄,地宮突然響起梵唱。壁畫仙人手中的劍竟與他所持之劍完美重合,劍氣掃過之處,青銅棺槨上的符咒同時燃燒。
當最后張符咒化為灰燼時,棺中傳出指甲抓撓聲。陳三笑突然感到頭痛欲裂,恍惚間看見金鈴女子站在地宮穹頂的星圖下,手中握著與他成對的半塊玉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