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璟望著面前狂傲不羈的少年,眼眸森然,“永遠不要打她的主意。”
兩人目光相對,竟是絲毫不遜色于彼此。
“嘖。”謝冥笑了一聲,打破沉寂的氛圍,“縱然是你養大的,可不代表就是你的私有物。她喜歡誰,可不是你說了算。”
“我從未這樣想過。”蕭玄璟輕捻著手腕上淺藍的發帶,那是他初見姜念時,偷偷從她發間摘下來的。
那時的姜念,沒有簪子,沒有首飾。頭發也是亂糟糟。只有一條發帶,笨拙的纏繞在發上。
“她是我的妹妹,并非圈養的小雀。她本該如世間女子一般快樂的長大。可她這一路,背負了太多,所以,仇恨不該是困住她的枷鎖,這一切讓我為她開路。”
“我只希望,你們的博弈不要牽扯到她。”
帝后布了二十年的局,以天下為盤棋,賭局太大,自然也有無數棋子。
他不想讓他的妹妹成為犧牲品。
“果然,蕭家阿兄的護短是出了名的。”謝冥將茶杯推向他,下頜輕輕點了點,“不提這些。故友重逢,該說些開心的。”
“喝茶!”
雅間的燈火,灼灼明亮。燈芯的燭火雀躍著跳動,點綴著迷霧般深沉的夜。
蕭迎的房間內,亦是燃著燭火。
她面前那鼎嵌著七彩寶石的香爐中,燃燒著一層粉色的輕沙。煙霧細膩,風一吹便四散在空中,將空氣都染上一層朦朧的粉。
“娘子。”荷葉方要走近,眼眶卻瞬間紅了。
這香氣太過詭異,雖是淡雅清麗,只覺是幾種花香混雜在一起,可吸進去后卻頭昏腦漲,像是生生撕扯著鼻腔,近乎無法呼吸。
蕭迎回頭,見荷葉淚流滿面的模樣瞬間慌了神。她連忙澆滅香爐,指尖沾了幾滴水灑向她。
“荷葉?荷葉!”
她又給荷葉飲了杯水,“睡一覺就好了,聽話。”
荷葉昏昏沉沉,只覺越發困倦。
這香,到底是什么……
她拼盡全力望一眼蕭迎。她聞一下就受不了的香,可蕭迎似是早已習慣那般,面色未有絲毫波瀾。
來不及再問,荷葉便靠在蕭迎肩頭,睡了過去。
月亮被云遮擋,落在身上的月光也隨著消失。黑夜中,蕭迎抬起頭,幽深的眸子里,盡是決絕。
……
春風料峭,艷陽和煦,百花齊放。是探春賞花的好時節。
皇宮的正門從卯時便開了,陸陸續續有達官貴人的車馬進入;京都的首飾鋪子生意也都翻了翻,一早便熱鬧非凡。
春風靨一早也擠滿了人,多數是嬌俏的名門貴女。到底是紅遍京都的鋪子,哪怕今日蕭娘子無法親手繪狀,可這兒的妝容遠比她們府中妝娘繪的好太多了。
二樓,女子一襲齊紫色交領錦衣,端莊華美。膚若凝脂,五官典雅而又莊重,丹鳳眼底更是由內而外透露著雍容。她高高在上,俯視著環肥燕瘦的貴女,唇邊綻開笑意。
玉手輕撫鬢角,雖未施粉黛,卻已是國色天香。比那些頭戴簪花的女娘更添貴氣。
“姜娘子久等了。”蕭迎款步而來,凝望著女子的背影。
她捏著衣袖的手緩緩松開。
這便是她同父異母、血脈相連的長姐,姜華姝。
七年了……直到被活埋,她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一直以為,是自己樣貌太過丑陋,才讓母親憂心,父親厭惡。
可她沒想到,那個人的心,早在她出生前就變了。
為了高攀,他可以殺妻弒女。因為他還有更優秀的女兒,怎會在意一個丑八怪的死活?
她被活埋時,內心絲毫不悲。
只有恨,無邊滔天的恨。
從未在父親那得到過愛,又豈會因為傷害而悲傷?
她只恨,恨他人面獸心,殺了自己便罷,為何害死母親!
她恨她自己,軟弱無能,生的丑陋,沒能護住母親!
憑何生來丑陋便是污點?
憑何出身商女便是低賤?
憑何世家貴女高高在上?
憑何無權無勢便要陪葬?
七年了,她倒想問問姜志遠,對母親可曾有過一絲真情?
她想問問,為何她一‘死’,便多出了一女兩子?
天理昭昭,早晚有一日她要撕裂著華麗的外皮,露出早已腐朽破爛的骨子,揭穿姜志遠那張偽善的嘴臉,還有這些年來的齷齪勾當!
面前,少女緩緩轉身。
她輕笑著,只是卻那般高高在上,看向蕭迎的目光像看著一只螻蟻。
“無妨。”她開口,微有些不耐的語氣中藏不住的鄙夷。
“姜娘子莫惱。”荷葉忙上前招待,“我們娘子為了您能拔的彩頭,琢磨了一整夜,這才晚到了。您請隨我來。”
她走在前方引路,悄悄回頭,安慰似的看一眼蕭迎。
姜華姝端著優雅貴氣的模樣,蓮步輕移,到了上層雅間。
看著滿屋垂下的輕紗簾帳,她有些許不適的蹙緊眉頭。卻也只是一瞬間,又恢復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蕭迎妹妹若真如傳聞中那般,那無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她語氣慵懶高傲。
蕭迎皮笑肉不笑,“姜娘子,想要拔得頭籌,重要的不是如何脫穎而出,而是帝后和二殿下是否滿意。”
“這身錦衣太過張揚。紫色尊貴,您若是與某位娘娘穿了同色,必然會讓帝后不喜。”
姜華姝審視著自己的衣裙。
這是一年前,皇后娘娘特意賞賜的料子。她親手設計了衣服紋樣,制成這一件獨一無二的華服。
“依你之見,該如何?”她隨口問著,拂袖坐在梳妝桌前。
“不如換成木槿色。”蕭迎語氣平平,“有女同車,顏如舜華。舜華,指的就是木槿。古來文人墨客多有稱贊木槿者,此花嫻靜,花開連錦,恰如娘子美貌。”
“且木槿比齊紫更為清麗,尊貴卻不張揚,不失少女嬌媚,也更襯娘子風華。”
姜華姝正視著蕭迎。
片刻之后,她才輕笑一聲,“世人皆說,蕭娘子妙手。可我卻瞧著,這張嘴也是頗為伶俐,慣會討人歡心。”
“今日,姜娘子才是主角。”蕭迎調配著脂粉,淺粉色的胭脂在盤上暈染開,比木槿色更為明艷。
“姜娘子。”她捧著胭脂盒,徐徐轉身,“我們上妝吧。”
“今日,娘子定能艷壓群芳,得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