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笔虖墓Ь葱卸Y,“蕭家三娘子求見?!?
“不見!”程相怒拂衣袖,眉頭緊蹙在一起,盡顯威嚴。
然而不過幾瞬之間,他忽的轉(zhuǎn)身盯著侍從,抬手捋了下胡子,“你說誰來了?”
“蕭三娘子,蕭迎?!?
“嘶……”程相忽的輕扶額角,即刻就要倒地,侍從連忙上前將他扶著坐到椅子上。
“就說我突然頭疼……不行?!笔捰茄绢^能治。
他揉著頭,絞盡腦汁,“就說我今日有事不在府中,讓她改日再來!”
侍從連忙稱是。
……
蕭府。
蕭玄璟喝茶的動作一頓,看向蕭迎,唇角壓抑不住笑意,“你方才說什么?”
“那侍從說,‘他們家大人說,他今日有事不在府中,讓我改日再來’?!笔捰朴行o奈,“阿兄,我看起來很好糊弄嗎?”
“倒也不是。”蕭玄璟正了臉色,“程相性子率直,是朝中清貴,也因此深得陛下信任至此官位。他倒不是故意針對你,只是怕你挾恩以報罷了?!?
蕭迎撇了撇唇,坐下給自己添了杯茶。
“傅恒修被人保下了?!?
蕭玄璟放下茶盞,“程相那邊,我可以去說。只是念念你切莫心急,傅恒修到底是司空獨子,若想斗過他還需用些手段?!?
他有些擔憂抬眸望向蕭迎。
茶香四散,少女半垂眼簾隨手烹茶,滾燙的茶霧上浮掩蓋了那張精俏的面容。
“我明白?!笔[白的玉指輕撫茶盞,平靜的目光掩蓋了眼底深處那團熾熱的火焰,“大廈將傾,傅家終會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至于傅恒修,若是這么輕易就斗垮了,還真是便宜了他?!?
這樣的人,合該眾叛親離,萬人指責,遺臭萬年。
傅恒修這些年為非作歹,又是傅司空唯一的子嗣。未來傅府終歸是要落在他手中。
可這樣一個頑劣不堪,暴虐猖狂的少年掌控整個傅府,成為八大世家之首,終歸是個隱患。
傅恒修的作為讓眾人越發(fā)不滿,加之五年來傅家也無任何功績,這次世家評選傅家大概率會跌出八大世家。
故蕭毅無奈,只能拉攏各權(quán)貴,將手中票權(quán)留給傅家,保全主母娘家的世家之位。
見蕭迎面露憂愁,正想開口安慰,卻聽聞門外傳來一聲輕喚。
“二娘子,主母有請?!?
……
“探春宴?”
正廳。
蕭迎看向端坐在上位的傅氏,和她身旁的肅王妃。
傅氏微微頷首,狹長的丹鳳眼中盡顯雍容和高高在上,多年來的養(yǎng)尊處優(yōu)讓她更是貴氣,四旬的年紀,半點細紋也無,更別提蘇繡的華服和精工制作的首飾。
“不錯。”蕭云英笑著,端著王妃的架子,“二殿下已及冠一年有余,卻遲遲未曾選妃。陛下和皇后娘娘便特意辦了此次探春宴,借此為二殿下選妃。”
蕭迎眉梢微挑,“不知二殿下,屬意何人?”
總不能,又是蕭家人?
蕭云英自是看出了蕭迎的疑慮,溫聲解釋,“二殿下選誰為王妃,我等自然決定不了。只是有一人,愛慕二殿下已久,又與二殿下有過一段緣分,想在探春宴上博得彩頭?!?
“此女癡心一片,竟為了報二殿下的救命之恩一擲千金,求到了咱們府中。母親慈悲,菩薩心腸,不忍看這樣一位姑娘癡心被負,因而便應(yīng)下了?!?
蕭迎心底冷笑。
她裝出一副感動的模樣,問道,“那母親和長姐,打算如何幫她?”
傅氏勾了勾唇,昵她一眼。
前幾日在老夫人的壽宴那般出風頭,還能將春風靨的名聲打的如此響亮,如今裝傻,無非是要更多的好處。
傅氏壓下眼中厭惡,祥和開口,“此事還得勞煩迎兒,為那小娘子上妝?!?
蕭迎欲想說些什么卻被傅氏打斷,“知道你春風靨的規(guī)矩,此次得來的錢財,都給你?!?
蕭迎蹙緊眉,故作思索狀。
蕭云英忍著惡心,笑的溫柔親切,“好妹妹,你不是嫡母所出,按理算不得嫡女。是母親憐惜,給了你長房嫡系的身份,你身為蕭家嫡女,理應(yīng)與母親同氣連枝,總不能拂了母親的臉面吧?”
“況且,那小娘子實在癡心一片,你忍心讓她的一片癡心付諸東流嗎?”
蕭迎心底越發(fā)惡心。
尋常人家的娘子,傅氏連看一眼都懶得看。
傅氏根本不是為了這女子的癡心,而是迫不及待的拉攏才對。
能將攀龍附鳳說的這樣有情有義,真是了不起。若是那傅恒修救了這位娘子,她能為了他一擲千金嗎?怕是躲都來不及!
她聲音平靜,端起茶杯,“不知這位癡心一片的小娘子,出身何處?”
“是姜尚書的嫡長女,姜華姝?!?
端著茶盞的手,微不可查的輕輕顫抖了下。
“長姐說誰?”
蕭云英笑道,“兵部尚書,姜志遠大人和衡陽寧氏夫人之長女,姜華姝?!?
屋內(nèi)一片寂靜。
唯有蕭迎輕叩茶盞的聲響。少女的半張臉被茶蓋遮住,看不清神色。
半晌,她才應(yīng)道,“既然是母親和長姐所托,迎兒必定竭盡全力?!?
如湖水般平靜的面色看不清真實情緒,像是駭浪來臨前的寧靜。
傅氏見她點頭也松了口氣。
她不管蕭迎是心甘情愿還是演戲作假,總之能哄她應(yīng)下,便能欠寧家一個人情。
茶盞有些燙,掌心一片溫熱,傅氏卻未曾放手。就如同寧家那票世族評選的籌碼,被緊緊攥在掌心。
“三妹妹先回吧。”蕭云英柔聲,“母親昨夜一直掛念著此事未曾好好休憩,現(xiàn)下有些累了,就不留三妹妹喝茶了?!?
蕭迎也沒有留下的心思,便拂身告辭,廣袖拂過茶案時帶起一縷冷香,顯得少女越發(fā)沉穩(wěn)清冷,不食人間煙火。
雕花門扉在眼前合攏的剎那,淚水奪眶而出。蕭迎抬頭望著檐角風鈴,溢出一聲極輕的笑。
淚水灼得眼尾生疼,雙目漸漸蘊滿赤紅;她的手緩緩攥緊衣角,捏出幾道褶皺。
姜志遠啊……
她的好父親,別來無恙。
這么想攀附權(quán)貴,那作為他的好女兒,理應(yīng)傾囊相助。